02
孟疏雨進入社會三年多,乾著表麵功夫尤其得體的秘書工作,還從沒這麼社死過。
誠然她剛才腦子亂得不在狀態,完全沒注意後座,但如果那位朋友是個善茬,至少該在她滔滔不絕時展現起碼的紳士品格,出聲氣表明自己的存在。
而不是在聽戲聽到最高|潮的那一刻送她坐上一趟跳樓機,最後還存心玩兒她心態似的,留給她意味深長的一眼。
就那一眼,比當場揭穿她還恐怖。
再回想那人從鼻腔裡哼出的笑,怎麼都不像單純被逗樂了。
要是這男人把她跟陳杏的對話原原本本,甚至添油加醋地傳到簡丞和簡家人那兒,她一個人的尷尬就要變成兩家人的尷尬了……
直到跟著簡丞走進路邊咖啡店,孟疏雨還有點六神無主。
咖啡桌上,簡丞還在解釋和表妹那事的前因後果:“……事情就是這樣,疏雨,這件事是我不對,應該提前跟你打聲招呼的,我給你道歉。”
孟疏雨低著頭沒說話。
“疏雨?”簡丞又叫了她一聲。
“哦,”孟疏雨點了點頭,“我也有不對,沒和你求證清楚。”
“那我們這樣就算說開了?或者你還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我。”
孟疏雨拿定主意,找回了魂:“這事沒什麼了,倒是剛才……那是你什麼朋友?”
簡丞似乎對她話題的跳躍滯了滯:“是我高中同學。”
“你們關係很好嗎?”
“以前不錯,後來他出國讀研工作,這幾年聯係少了,稍微有點生疏了。”
“那你們最近還會碰麵嗎?”孟疏雨笑得溫柔體恤,“我是想著剛才我被嚇到的時候,他好像也被我嚇到了,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跟他道個歉。”
“怎麼會?回頭我替你跟他說一聲就行。”
孟疏雨噎了噎,又舉起手邊屏幕斑駁的手機,皺了皺眉:“可我這手機都摔壞了,他是不是該賠個錢啊?”
簡丞笑起來:“你這到底是想跟他道歉,還是想讓他賠錢?”
“好吧,”孟疏雨輕咳一聲,“是想讓他賠錢,剛才我沒好意思說實話。”
簡丞接過她的手機檢查了下:“隻是鋼化膜碎了,走,我帶你去貼個新的,算替他賠罪了。”
“……”
*
孟疏雨犯了難。
再打聽下去怕簡丞起疑心,直接去問朋友車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反而弄巧成拙,可就這麼算了吧,這事又成了一顆不定時炸|彈,叫人整夜惴惴不安。
一晚的波折以換了一張手機膜告終,第二天早上,孟疏雨被鬨鈴叫醒,第一時間去看微信消息。
一小時前,簡丞一如往常跟她道了早安,說自己去醫院上班了,還講了全天的工作安排,態度甚至比以前還熱情,仿佛是受到了她昨晚“吃醋”的鼓勵。
照理孟疏雨該鬆一口氣,可這樣的風平浪靜卻讓她更覺得詭異了。
怎麼會有人在得知自己的多年好友遇到“渣女”以後都不提醒一句?
孟疏雨靈機一動,回複簡丞:「你車被朋友開走了,今天怎麼去的醫院?」
簡丞大概剛巧有空,秒回了消息:「坐的地鐵。」
孟疏雨:「那下班會不會沒地鐵了啊?」
簡丞:「沒事,他晚上會來還車。」
計劃通√。
*
本來就是最後一天在總部的日子,又有麻煩亟待解決,孟疏雨到公司以後在OA上機械地確認著調崗審批流程,有點提不起精神。
陶雙雙倒正好相反,一見孟疏雨就想和她八卦昨晚那位長相可以入選“亞太區最帥100張麵孔”的訪客——聽他和蔡總聊天提到什麼合同,該不會是永頤新簽的明星代言人?
可見孟疏雨興致缺缺,陶雙雙隻好放棄了閒聊。
熬到傍晚,孟疏雨處理完了所有遺留事項,跟關係近的同事們道過了彆,六點一過立馬打卡下班,出發去南淮市第三醫院。
上了出租車,她給陳杏發了條消息:「有情況嗎?」
因為不確定那個男人晚上幾點還車,她讓工作時間自由的陳杏幫忙蹲了點。
孟疏雨想過了,那人要真想揭她老底,她也隻有認栽的份,但現在眼看沒動靜,總得垂死掙紮一下。
去找他解釋也好,拜托也好,都比坐以待斃強。
孟疏雨捏著手機默默祈禱一切順利,距離醫院還有一公裡的時候收到了陳杏的回音:「[圖片]蹲到了!是簡丞的車牌吧?你到哪兒了?」
孟疏雨緊張地催了聲司機讓開快點,等三分鐘後抵達三院,在提前掃好的碼上打了個數就飛快下了車。
將暗未暗的天色裡,醫院附近人來人往,孟疏雨穿過烏泱泱的人群,循著陳杏那張照片的位置搜尋過去——
簡丞那輛奧迪Q7就安安靜靜停靠在路邊,亮著尾燈的車屁股正對著她的方向。
孟疏雨鬆了口氣。
陳杏的最新消息說簡丞還沒出來,所以這會兒車裡應該就是昨晚那個男人。
隻要兩分鐘,或者一分鐘,她覺得自己有把握留下他的聯係方式。
孟疏雨整理了下西裝裙的裙擺,踩著高跟鞋快步上前,沒走幾步,餘光裡驀地閃進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腳步一頓,看向醫院正門——
簡丞出來了。
怎麼剛好這時候出來了!
孟疏雨一個一百八十度轉彎避到了廣告牌後,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剩下短短幾米路仿佛成了一道天塹,橫亙在了她和那個男人之間。
她眼睜睜看著簡丞三兩步來到車邊,和駕駛座說了兩句什麼,然後拉開副駕車門坐了上去。
車子隨即發動,拐出了停車位。
如果絕望有聲音,一定是此刻奧迪Q7起步的轟鳴。
孟疏雨懊惱地跺了下腳,忽然聽見身後一陣更強勁的轟鳴聲。
是陳杏開著她那輛保時捷帕拉梅拉趕了上來。
車在孟疏雨身邊猛地刹停,陳杏朝她揮手招呼:“上車!”
*
SUV駕駛座,周雋單手打著方向盤,看了眼窗外。
視野廣闊的後視鏡裡,那道嬌俏的身影從廣告牌後匆匆奔出,上了白色帕拉梅拉的副駕駛座。
周雋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鬆了鬆腳下油門。
收回視線時,正見一旁簡丞往座位底下張望。
“找那個?”周雋指了下後座。
簡丞回過頭去,看到了昨晚沒送出去的那束紅玫瑰。
一夜過去,新鮮的露水已經乾涸,原本飽滿的花瓣像蒙了層灰,變得乾癟而無生氣。
“賠你一束吧。”周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