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淒淒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水,小心度入他的口中。
“先潤潤口,等傷好些了,再多喝些水,你睡吧,我會陪著你的。”
薑眉裹緊身上的鬥篷,伏在顧元琛的身側,揉按著他的掌心,希望能略微減緩他的痛楚,隻是耳畔回響著方才何永春之言,她心中明白,此時他心中的隱痛無法撫平。
顧元琛沉寂了許久,流乾了眼眶中最後一滴淚,闔目柔聲道:“我不要你侍奉,回去吧,關城外寒冷,軍營之中生活更是艱苦,你怎能經受得住?”
“你是怕我追問你什麼?你放心,不會的。”
薑眉最後一次在他掌心寫道:“現在你應當好好休息,我不同你講話了,不要再勞心傷神。”
她脫去了鞋子,儘量用最輕的動作伏在顧元琛身邊,張開臂彎,為他擦拭眼角的淚痕,揉按眉心。
在藥物和疲累的影響下,顧元琛很快就睡著了,意識模糊之際,他的頭下意識偏靠在薑眉這一側。
他的確是太累了,這幾乎要了他性命的一箭,卻也為他帶來了難得的安眠,薑眉第二日起得格外早,卻還是遇到了前來看望的何永春與梁勝,即便她和顧元琛的衣衫都整合著,她還是感到羞恥與慚愧。
瞧她麵色不好,梁勝難得主動叮囑她去休息,望著她離開時有些踉蹌的步伐,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方才他看到了薑眉凝望著王爺的眼神,那和從前在王爺身邊的兩個歌姬是不一樣的,與從前王爺身邊的女人都不相同,她一定是太擔心了,也太過在意。
她是不一般的女子,梁勝知道自己心中敬佩她,感激她,可是卻說不明他心中此時此刻的滋味,她是王爺的人,他自己也是,除此之外,便再沒有什麼了。
何永春亦一夜不曾合目,見到顧元琛還沒醒,便讓梁勝在此陪一會兒,反而去尋離開的薑眉。
她本就虛弱,休息不好,步伐也緩慢了許多,何永春叫住她,帶她回了自己的地方,讓人為她準備了一些米粥和肉羹。
薑眉聞到那肉羹腥膻的齊氣味,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昨日顧元琛滿身是血的模樣浮現在腦海裡,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那支斷箭依舊握在掌心,便不住地乾嘔起來。
何永春先是一愣,為薑眉把脈,探得並無異樣之後舒了一口氣,卻又轉瞬間難過起來。
“我隻是有些累了,你不必擔心,我並不可能有孕。”
何永春看懂她的意思後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忙道:“你這傻丫頭想什麼呢,為何總要把人想得這樣壞,我哪裡是這個意思,如今王爺把你當做可心的人,若是你真的能為王爺添上一位子嗣,那也是好事啊!”
薑眉沒有回答,把那肉羹推遠了一些,捧起溫涼的米粥一飲而儘。
“昨夜我離開後,你可有同王爺說些什麼?昨日王爺罵得好,是我多嘴了,今後你也不要再提這些事。”
他昨夜的確是太過傷心,以至於失了判斷,他其實一直在心中把薑眉當做那個可以陪伴在自家王爺身邊的人,即便從前無數個時候,他都認為這是一場冤孽。
何永春和薑眉說一些不合時宜之語,說一些不為人知的過往,無非就是想讓她能知道顧元琛的苦衷,不想她因為從前不悅之事心存芥蒂。
自家王爺已經太久沒有主動敞開心扉,讓一個人走進他心裡去,因為上一個人不僅將他的心刺得千瘡百孔,還讓他的這顆心再無被修補的可能。
何永春隻是怕,他怕有一日顧元琛再度傷心欲絕,也憐惜薑眉,不想讓她錯過這命中不易的安寧富貴,又怕她因為旁人的過錯牽累。
手心手背都是肉,傷了哪一邊都是痛,何況是他這個年紀的老人。
薑眉用茶水將殘留在碗壁上的米粒衝下飲儘,寫問道:“你可知道除卻為了那二百兩黃金,我為何接下行刺顧元琛的死令嗎?”
“為什麼啊,還有彆的緣由嗎?”
“因為我恨所有不知百姓疾苦的權貴,更恨他,我一直都以為,若不是他在東昌令建都城,北境的大周遺民便不會苦苦煎熬數年,任北蠻之人欺辱宰殺。”
她止住顫動的眸光,神色一冷,轉而寫道:“現在你卻告訴我,當年不是他背棄國祚,視父兄性命而不顧,私自逃亡東昌,另立新政,將大半江山,黎民社稷,負手贈與北蠻?”
“你若是撒謊欺瞞我,我現在就殺了你。”
何永春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無聲凶嗬嚇到,也不知是否是她侍奉王爺救了,他總覺得這丫頭如今越來越像王爺,自己心中又藏著事,有時候便很是怕她。”
“我都這把年紀了,為何騙你啊,你不信我,可是你不能不信王爺啊,你跟了他有些時日了,你捫心自問,王爺的為人究竟如何,他到底是不是賣國求榮,隻為自己稱帝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