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獄所裡一片昏暗,甬道內擺放著幾盞小小的燈盞,微弱的火光難以驅散這滿室的寒氣,人影閃過,卷起一縷風,豆大的火苗搖曳著縮回燭芯,發出瑩瑩藍光。
牢房內時不時傳來幾聲低咳,隻方寸大的鐵窗下蜷縮著一個身影。
“哐啷啷!”脖子上的枷鎖猛地發出一陣聲響。
梁榷從昏睡中猛地驚醒過來,隻見他皮膚乾癟,眼球裡也布滿了血絲,他舔了舔發苦的唇,看著身前的小吏。
梁榷慣會審時度勢,進了牢獄之後很快便招認了拐賣的罪名,故而並未收到多少皮肉之苦。但在司獄這三天,他感覺像是過了三年。
府衙的人不分晝夜地喚他提審,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要他錄供詞。每次提審,他都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以免口供出現紕漏。
府衙的小吏可以輪值,但他卻隻能一個人應付,就是鐵打的人此時也心力交瘁。
“陳大人有令,即刻提審梁榷。”
梁榷的心即可懸了懸。
兩名小吏押著他走到刑訊房,梁榷望著牆上掛著的各式刑具,話都說得有點不連貫,“怎麼,不是去大堂嗎?”
府衙大堂即知府拜牌迎旨、舉行賀典和公開審理重大案件的地方。
“今天就在這!”那兩名小吏說完不再理會他,往旁邊的小方桌一坐,捧起一碗麵,狼吞虎咽起來。
梁榷自是沒地兒坐,戴著沉重的鐐銬直愣愣站著,右邊是黑漆漆的洞門,是時不時傳來瘋子一般的低吼和拳拳到肉的棍棒聲——那是死囚犯的牢房,他慌忙調轉了頭。
灰色的牆壁角落布滿了大片蛛網,一隻肥碩的黑蜘蛛攀過絲網,將撲騰著雙翼的飛蛾慢慢蠶食,而後垂落在半空,啪一聲掉到地上。
梁榷縮了縮腳,又轉了轉身。
一名小吏舉起一個冒著黃油的雞腿咬了一口,咀嚼兩下,又吸了一口熱酒,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
另一個吃得倒是斯文,細細將撕好的肉絲鋪在麵上,用筷子挖了塊牛肉醬,再慢慢上下翻拌均勻,而後才嘶溜了一口麵。
梁榷耳邊聞著香氣,肚子咕咕作響,看到牆上的刑具還在滴著血,又莫名地有點想吐。
那兩名小吏吃飽了,不慌不忙地掃了塊地兒,搬來張太師椅,又架上幾幅山水仙鶴屏風。
梁榷本還在看著,但是折騰了大半天他猶如霜打茄子,隻有在看到一個小火爐被搬進屏風的時候,挪了挪又凍又麻的雙腿。
每一次虎門傳來聲響,梁榷都會抬頭看,他既盼望著快點來人提審,又害怕真的被提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梁榷恍惚聽到幾個女子的嬉笑聲,眼前好像出現了幾個妙齡女子的重影。出現幻影了?
“犯人梁榷,沒看到大人和殿下來了?還不跪下?”一名小吏粗暴的聲音讓梁榷的三分神誌飄了回來。
“給他一張凳子。”趙簡忽然道,“好歹是個官兒。”
梁榷忽然想到,先前花了幾百兩捐了個小官,這銀子花得還是值的。
他慢慢在方凳上坐下,卻看到對麵的審訊桌旁的幾人都還站著,隻有一名做記錄的小吏坐著,心一顫就想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