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陸禪這是在明著行挑撥離間之事,青年研究員立刻浮現出了戒備緊繃之色。
而與此同時,他要從速效催眠術之中掙脫的征兆卻是迅速變得微弱,少女陸禪的話語似乎有著魔法般的效力,竟將其苦苦支撐的防線迅速溶解。
我感覺自己似乎隱隱約約地把握住了這出變化幕後的真相。
“如同你這樣的人傑,在這處據點裡麵應該還有那麼幾個十幾個吧。原本我是不可能以這種程度的精神法術催眠你們的,而現在卻可以輕鬆做到,你明白這是為什麼嗎?”少女陸禪以教書育人的口氣說,“堅定不移的精神,隻有在踐行自己堅信的道路時,才可以綻放出真正的光輝。而你原本滴水不漏的內心此刻卻是破綻百出,輕而易舉便被我攻陷。這都是因為你們的心中充滿了矛盾。”
“……你說得對。”
在精神法術的威力下,青年研究員像是往外倒豆子一樣,說出了自己原本不應該說出的真心話。
“在決定加入人道司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是要為國家做奉獻。就算是要在見不得光的‘邪惡組織’工作也沒關係。畢竟是羅山的眼皮子底下,國家總不可能明著建立起研究如何對付獵魔人的部門,隻能退居幕後作為後台沉默支援,同時做出與其劃清界限的演技。我們這些內部人員也不被允許探究自己組織的後台。
“而我相信自己的努力最後都會回饋給社會。得不到群眾的認同也無妨,隻要可以避免羅山超凡者群體統治世俗的未來,我就願意犧牲自己……可結果又如何呢?
“明明是打著拯救普通社會的旗幟,從高層到後台卻都根本不在乎普通群眾的死活,還拿活人……甚至是拿普通人作為實驗體,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如何成為第二個羅山。他們要我怎麼相信人道司開拓的未來會存在著美好的社會?
“我甚至都開始懷疑我們是被欺騙了,我們的後台根本就不是國家,隻是一群身居高位卻藏頭藏尾、徒有巨量資金和人脈的野心家而已……”
“所以你就在這裡消極怠工?”我好奇,“像你這樣的人在人道司裡麵很多嗎?”
他似乎還是不想回答,而少女陸禪則原封不動地重複了我的問題,把他的回答給勾引了出來:“……起碼不算是很少吧。其中有些人還被高層拿捏住了要害把柄,不得不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項目之中,可他們也無法以那種消極的精神狀態做出好的成果。”
“就你們這個陽奉陰違的樣子,應……銀麵具怕是不會坐視不理吧。”少女陸禪似乎是有意提問。
“哼……反正銀麵具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不如就把所有問題都扔給他就好了。”青年研究員不屑一顧地說:“改造人技術、心之種、十二神計劃、剪裁現實……每當人道司急需什麼,他總是能夠像是機械貓一樣恰到好處地拿出來。
“現在的人道司從高層到後台都過於依賴他了,而這恐怕也是他樂見其成的。也就是博士才會督促我們專心研究自己的內容,不過博士終究是銀麵具的‘可能性分身’,這裡麵多半也有銀麵具的陰謀吧。
“那家夥絕對是個魔鬼,他的心裡根本就沒有人道司的未來。接受他的贈予毫無疑問是飲鴆止渴。高層和後台似乎一個個都歡欣鼓舞,我卻隻能從中看到巨大的破滅。尤其是那個心之種……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人道司現在的主力研究方向大多數都是以心之種作為基礎的改造人技術,可我隻覺得我們似乎是在給他,以及他背後的某種存在做嫁衣。”
說到後麵,他似乎不再是因為少女陸禪的速效催眠術,僅僅是為了宣泄平日裡積壓的情緒而道出了自己的真心話。
而他的話語也解答了我心中的某個疑問。
既然人道司是為反抗羅山注定的統治而成立的地下組織,那麼成立時間應該就不會早於三年前的“番天事件”,而僅僅是三年這麼短暫的時間,真的就足以支撐人道司開發出現如今的超自然技術了嗎?
無論是怪人化改造技術、還是剪裁現實的手段,這些都不是人道司自己研究出來的。前者是應淩雲以“未知渠道得來的未來技術”結合“未知渠道得來的心之種”產生的造物;而後者則純粹是神印碎片之力。除去這些“外來的力量”,人道司自身似乎可以說是一事無成,他們原本是不應該有如今這番氣候的。
但是這也不能說他們無能吧。以科學技術之力解析怪異之物,這本來就不是短時間就可以收獲成果的目標。再加上來自於羅山的壓力,使得他們不得不放棄正道的技術積累,選擇了抄近道。
這所謂的“近道”,便是對於應淩雲提供的未知技術的高度依賴……不,關鍵或許不在這裡。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是合乎情理的決策,在自己尚且羸弱的起步階段借助強大的外部力量絕對不是無法理解的做法。隻要度過這一階段,之後無論是拋棄外部力量自強不息,還是反客為主吸收外部力量,都不見得是毫無希望。
那麼問題的根源又是什麼呢,是人道司在高舉理想旗幟的同時拿活人甚至普通人開刀,使得像是眼前這個青年研究員一樣的成員感到幻滅嗎?
可是就如同之前的高級研究員所說,留給人道司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就算人道司的高層和後台都沒有青年研究員想得那麼自私,他們現在也確實不是可以講究倫理禁忌的階段。麵對羅山這尊龐然大物卻還要抓著道德包袱不放,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他們到底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