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嘗試以光作為媒介攻擊銀麵具博士,然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銀麵具博士安然無恙地站在原地。這不是因為我的技能發動失敗,而是他以某種手段把我的技能無效化了。他在完成防禦之後似乎也確認到了什麼,流露出來預料之中的情緒。
“就和我推測的一樣,你破解‘影之纏裝’的訣竅,是‘光’。”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姑且一問。
就我觀察,雖然他能夠使用重啟之力,但是本身毫無戰鬥力,是靠著植入心臟部位的神印碎片才有的力量。與其說是他是個強者,不如說是個拿著強力道具的凡夫俗子。他自然也沒有辰龍那麼神奇的第六感,卻能夠那麼快就識破我的手段,著實令人費解。是因為他是專門研究怪異之力的專家,所以才有這等眼光嗎?
“驅散‘影’的向來都是‘光’,作為懷疑的方向並不難以理解吧。之後隻要結合你力量的性質和‘影之纏裝’的白名單機製,很容易就可以推測出真相。”他說,“而要防禦你這一招,實際上也很簡單。”
我這邊也已經看出來了他防禦這個技能的手段。
確實簡單至極,他僅僅是在自己周圍展開了高密度的法力護盾而已。這間實驗室原本就自帶重重防護,他大概是通過操縱設備將其調整到了自己的身邊。
高密度的法力本身就可以抵禦外界的諸多威脅。曾經我想要以目光點燃辰龍,就被他渾身纏繞的強大法力所拒絕。這是因為他的法力強大到可以阻止外來精神的侵入。而我的火焰散發的光芒本質上也是精神的顯化,眼下會被相同的道理拒之門外也在情理之中。
不,實際上也不是那麼合理。現在據點裡麵所有的照明設備都被我的火海破壞了,儘管重啟之力反反複複將其修複,卻總是無法來得及點亮。周圍唯一的光源就是我的火焰。而拒絕火光的銀麵具博士周圍卻沒有陷入黑暗,而且從他眼神的動向來看,他也顯然是可以看見我和火焰的。
就像是守護他的法力把火光之中屬於“精神”的部分剔除,僅僅留下了作為物質的光。然而,這也是不可能的——我的火光全部是我的精神,裡麵沒有一絲絲真實的光含量。那種做法就好像是企圖從百分百的乙醇裡麵過濾出水一樣,是違背邏輯的事情。
問題在於,這種違背邏輯的事情就是真的發生了。正因為我是參與者,所以才感覺得到。並不是有著其他的答案,上麵所講述的就是真相。這其實不是銀麵具博士的法力護盾的特殊功能,而是法力的基本性質。
“獵魔人的法力大多數是基於精神的,而精神有著超越時間和空間,以及諸多世間常理的屬性。然而獵魔人越是有意識地運用法力,越是難以體現出其原始性質。”銀麵具博士感慨萬千地說,“辰龍的‘影之纏裝’理論上也可以做到相同的事情,他把本來纏繞在自己身上的法力護盾整合到了裡麵,而且那套裝甲本身就是高密度的法力聚合體,能夠抵擋諸多精神和詛咒方麵的力量。
“然而這種做法或許是錯誤的。法力護盾是獵魔人的基本技能,粗淺至極,可正因為其粗淺至極,反而可以體現出法力的原始性質;而‘影之纏裝’則是建立在高度複雜意識之上的技能,有著明確的規則和機製。
“‘影之纏裝’固然無比強大,但這種強大是可以理解和描述的。而越是如此的力量,越是可能被人類的智慧破解。某種意義上,‘影之纏裝’偏離了怪異之力的領域。太容易描述了,太容易理解了,以怪異的角度出發,太膚淺了。
“在以科學技術重現怪異之力的時候,我們也時常會遇到這種情況。科學需要的是嚴謹、量化、準確定義,越是描述準確越好。可越是如此,反而越是與我們的目標漸行漸遠。”
說到最後,他變得自言自語,思緒遊離,好似沉浸在了科研者的思考之中。
我能夠理解他的意思。正因為有著明確的規則和機製,所以“傳送門裝甲”才會被找出漏洞。或許這也是所謂的規則和機製型能力的先天性缺陷。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一旦可以摸清楚全貌,就會被抓住破綻。
怪人們的獨有能力似乎也都具備一定程度的“容易描述”的機製性。初看之下,他們仿佛一個個的都擁有著遠超自己水平的荒唐異能,又是轉嫁因果、又是修改既成事實……可如今回頭看去,他們的異能作為人道司所追求的真正的“怪異之力”,其實也是偏離主題的。
反倒是法力護盾這種簡單粗暴的同時定義不夠清楚的力量,一旦去到高深處,就會像是小孩子無理取鬨一樣怎麼說都可以,變得非常賴皮。
怎麼感覺像是把自己給罵進去了,是錯覺嗎。
言歸正傳,好在銀麵具博士的法力護盾雖然不下於辰龍,但還沒有到達我奈何不了的地步。
可能是因為我不太能夠想象自己的精神以“光”的形式存在,所以威力也提升不上去,這才穿透不了那法力護盾。倒不是我自覺性格陰暗,僅僅是光速太快了,我無法想象自己的精神能夠以光為媒介傳遞。不過隻要作為我主力的火焰撲過去,那種程度的法力護盾立刻就會被破壞。
火海一寸寸地侵蝕著重啟之力占據的領域,喚回了銀麵具博士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