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悅目左耳進右耳出,突然想起晚上訂了位子和福春去吃川菜。他掛了電話馬上給福春打去,電話那頭無人接聽。
福春很忙,正忙著跟人乾架。
電子廠上個月出了事故,政府聯係廠子開了好幾次會強調安全問題。這場騷亂被迅速製止,安保隊業務素質過硬,不消十分鐘便趕到現場疏散人群順道將福春和花康宇兩人拿下帶走。
她們被安保隊帶進小會議室,後麵烏泱泱來了好幾個人。換成平時動不了這麼大陣仗,最多說兩句就當場放人。現在馬上到安全生產月,兩人算是撞槍口上被抓了典型。
線長直接帶娘開罵,吼得會議室裡嗡嗡的,用詞不堪入目。剛說三句就被福春拿筆筒朝腦瓜子拍去。
屋子裡拳打腳踢,頭破血流。她被人一左一右架起,跟踩腳蹬船似的兩條腿一路從電子廠蹬叭到派出所。
晚上六點,陳悅目一家來到約定的地點吃飯。
“爸爸!”小女孩從沙發上跳下來舉著樂高玩具向父親炫耀,“舅舅給我買的。”
“那你有沒有謝謝舅舅?”男人挽起襯衫袖子把女兒抱起來向裡走。
“佳佳一拿到就很有禮貌地說謝謝了。”陳父站起身麵容和藹舉起雙手,“佳佳來,外公抱。”
“多大了還抱來抱去。”陳賞心嗔怪。
小女孩開開心心攬住外公脖子,過了一會又朝外婆,媽媽和舅舅拋飛吻以示“雨露均沾”,眾人被逗笑,還沒上飯桌先吃了一嘴的蜜。
陳悅目坐在佳佳旁邊,對這次晚宴的主角顯得很疏離。他跟這個姐夫非常不熟。兩人攏共見麵不超過五次,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十句。當初陳賞心結婚時他正在國外已經和家裡斷聯三年,對這個姐夫所有的印象都是從陳賞心的隻言片語中獲得,甚至連他的樣貌陳悅目都未曾仔細看過。
“不介意我再邀請兩位客人過來吧?”坐主位的男人忽然提議,目光卻看向陳悅目。門外傳來說話聲,有一家三口開門進入。
“抱歉,來晚了。”
*
“滾一邊去!”
派出所角落,花康宇和福春挨著一塊坐。
“你彆挨我。”
“……”福春又湊得近一些。
“聽不懂話是不是?”
“小語……”
花康宇板著臉坐正,拍掉她的手,“你道歉。”
福春終於不挨著她了,靠牆角縮著委屈巴巴。
花康宇簡直被她氣死,這麼點破事越鬨越大,好端端地一個下午錢沒掙著還被整局子裡來,她狠狠擰一把福春的胳膊怒罵:“你就是個禍害!”
“我禍害誰也不能夠害你。”
“你放屁!”
人差點讓福春把腦瓜子拍碎,線長眼睛還沒睜開就死死抓住手機報警,說做鬼也不放過她倆。
“你這還不叫禍害我?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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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得等到後山立碑才叫禍害啊福春?”
“你怎麼也叫我福春啊?”
“你彆打岔,趕緊把醫藥費賠了我好上班去。”
“除非他跟你道歉。”福春堅持。
“你弱智吧?現在是要把咱倆關局子裡,要和解還得彆人點頭同意呢!”
“我不道歉,我要讓他道歉。”
路過民警給她們端來水,“小點聲,你倆啥情況?趕緊湊點錢賠人醫藥費和解,在這瞎耗著乾嗎,想參觀派出所呀?”
福春接過紙杯,“警察叔叔我不和解,除非他先道歉。”
“你給人家開了瓢你還要人給你道歉?”
“他先罵人。”
警察差點就把神經病三個字說出口,忍了半天最後交代她們:“你們在這等一會。”
片區雞零狗碎的事每天處理多了,像這樣的就一個拖字解決。拖到最後當事人和解最好,不和解就走流程該起訴起訴該蹲局子蹲局子。
“讓你瞎嘚瑟,現在好了吧。”
福春蔫蔫問她:“如果錢是我一手一腳掙的,你肯要不?”
花康宇氣得眼淚都出來了,什麼時候了還惦記這個?她忍了半天把罵她的話咽回肚裡神情嚴肅:“這是我最後一次告訴你,以後彆再問了,再問我就當沒你這朋友。
“我家欠的錢我自己還,不需要任何人施舍。”她是窮,但窮也隻窮自己的,不能把彆人拖下水。
“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彆管閒事。”
福春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撫過她皮膚上凸起的細碎傷疤。
她低頭抹掉眼淚,決定把憋了很久的秘密說出來。
“姥姥肺裡查出陰影,不打算治了。”
窮折騰,窮折騰,越窮越折騰。命運是一個無情的規則轉輪,對蟻民是很殘忍的。它會碾乾窮人身上最後一點油抹在富人的麵包上。
花康宇愣怔,整個人像隔了層霧,似夢非夢聽著福春的話鑿進腦內。
那天走前姥姥抓住福春的手對她說:“家裡沒東西給小宇了,出去學本事才能活下去,勸勸她。”
姥姥愧疚當年沒能讓她複讀,她知道花康宇是讀書的料但是家裡快被債逼得走投無路,隻能讓她早早出去打工。
這個農村老太太雖不識字卻懂得讀書有多重要,有了文憑就等於有了跨越階級的入場券。自己爛命一條死了能把債帶走也算功德一件,隻是家裡無法再留給花康宇什麼值錢的東西,所以隻能趁她還活著的時候攢錢供她讀書,等到自己不在了花康宇也有本事立足社會。
花康宇垂下頭,兩手緊緊揪住凳子邊緣,“死老太婆,為什麼不早說……”
“她說對不起你,後悔沒讓你繼續上學。”
老人竭儘所能為花康宇盤算未來。機會對她們總是特彆苛刻,吝嗇得給一次都是莫大施舍。
“憑什麼呀……”福春喃喃,一遍又一遍對著空氣詰問。
花康宇沉默著,眼淚安靜往下掉。
老太婆每天天不亮就從床上爬起來佝僂著腰悄悄穿衣服,那背影她一輩子也忘不了。高三那陣是家裡最艱難的時候,她四處硬著頭皮借錢度日,就算自己吃不飽也要讓花康宇每天一瓶牛奶。
她和姥姥早已被命運的繩索狠狠勒住血肉絞爛,在一起痛,分開更痛。
她討厭她,可是她更愛她。
“我不怕惹事。”福春揉揉眼對花康宇說,“你不要我的錢還不能讓我給你爭個道歉嗎?”她真的想為花康宇做點什麼。
使她深陷在泥沼裡的每一步她都是無辜的。
老天降下的原罪她要活在這世上一項一項為自己辯駁。
這磕磕絆絆的人生,不能就這麼認命。
*
“你們加微信認識一下?”
“抱歉,我去趟洗手間。”
陳悅目離開包間。剛出門,陳父跟在後麵叫住他,“想去哪?”
家宴變相親,陳悅目最煩這樣自作主張。
“上廁所。”
男人走近,陰影逐漸籠罩在陳悅目身上。
“你姐夫介紹的人很不錯,不許拒絕。”
“我有女朋友了。”
陳父抬手就是一巴掌。
陳母走出來,趕緊將門關上,“天啊,我求求你們爺倆吵架能不能離遠點!”
“回去,把飯吃完。”男人不容置噲。
“可以,我把女朋友也叫過來。”
“你——”
第二個巴掌正準備落下,陳賞心從走廊另一邊過來喝住他們。
“爸爸,住手!”
“不孝子。”陳父怫然,指著陳悅目咒罵。陳賞心擋在弟弟前麵勸阻。
“心心,你不要幫他。”
“這不是幫誰說話的問題。”
“你不就想巴結你那好女婿嗎?”
“信不信我揍死你?”
“我們家怎麼都在外麵呀!”陳母焦急。
走廊牆壁上影子雜亂交織。
陳賞心扶額,為這場鬨劇心力交瘁:“怪我,沒跟他提過你的事。”
陳悅目手機振動,當著他們的麵接起電話,“我先走了。”
“你敢!”
陳賞心攔住父親,對陳悅目說:“走吧。”
“陳悅目!”陳父瞪圓眼睛,挺直腰板讓吼聲在走廊上回蕩。
陳悅目把手機放回口袋,站直。
拐角處傳來窸窸窣窣,直直的走道除了他們一家始終不見彆人。
“走吧,愣著乾什麼,一會我去解釋。”陳賞心推了他一把。
陳悅目後退兩步,轉身,直接去派出所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