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恭像是被崔冬梅的認真感染,散去幾分淒涼,“當真?”
崔冬梅連忙確認,“千真萬確。難不成陛下忘了,從前我說過,九死不悔。”
“沒忘。”他低頭看向交握的雙手,笑出聲來。
萬萬沒有料到這人這般好哄,崔冬梅幾分雀躍湧上心頭,想要將這事兒敲定。
“既然陛下記得,那千萬不要忘了才好,要好好記住,我待陛下是真心的。”
“好。”
小娘子動動手,歡喜得有些過頭,“那就將照方抓藥給定下來,如何?”
“你因何覺得我病了?”
本已很是肯定,被他如此反問,崔冬梅一時沒明白,“嗯,不是麼?”眼珠子轉動,陡然醒悟,隻當他覺得丟了臉麵,換上一副規勸神色,“這等事情,雖傷及顏麵,可也不能忌諱行醫啊,好好吃藥,不是娘胎裡帶來的不足之症,總會好的。”
楊恭抬頭,朝崔冬梅看來。他的眼中,一股子說不明白的光亮,亮得駭人。
“忌諱行醫?好好吃藥?”像是遇見可笑之事,唇角帶笑,“罷了罷了,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聽得這話,崔冬梅隻當他是害病許久,不抱任何希望。
“慢慢來,積年頑疾,哪裡能是一時半會兒就好了的。”
見楊恭臉上尚有莫名其妙的笑意,她當即湊過去,在他側臉輕輕放上個唇印。來得突然,離開得也是突然。小娘子一鼓作氣罷了,猛地退下來,穩在蒲團上不再動作。
然,她的眼神,從始至終落在楊恭臉上。見他受了驚嚇般定住,小娘子突然心跳得厲害,好似要從胸腔中飛出來一般。
她緩緩摸上自己心口,雙手顫抖,一點也不能穩穩放好。
意識到自己突然之下的舉動委實荒唐,霎時麵若彤雲,雙眼不敢再看楊恭。
她這是怎麼了,要死了麼,怎會如此衝動,如此胡鬨。
昏昏沉沉之間,見楊恭扭頭過來看她,嘴角幾番抽動,說不出話,好半晌方才說道:“你當真麼?”
崔冬梅耳聾眼瞎,聽不真切,糊塗道:“什麼?”
“你說,要生個兒子,是真的麼?”
他問得認真,問得謹慎,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崔冬梅腦子糊塗,可脾氣還在,登時三分邪火竄到腦門,“陛下這是什麼糊塗話,難不成我方才說了那麼多,陛下都沒聽進去。現如今,還來問我!我崔二娘子,什麼時候是個說話不算話的人,自然是作數,永遠都作數。”
話音落下,又是良久不見楊恭回話,崔冬梅幾分羞澀,幾分後悔,一掌拍在矮幾上,“既陛下不願,那我也不強求。小娘子最是要臉,這等求人又求人的事,做不出來。”話猶未了,驀地起身。
她想,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才是,若是等陛下醒過神來,問責她方才舉動,那才是大事不好。
兒子沒要到,反惹一身騷。
誰曾想,堪堪走了兩步,人還未走過楊恭身後的豎屏,就被人一手拉著,斷了去路。
崔冬梅:死亡來得這快麼?
她不敢說話,不知為何,也不見楊恭說話,就這麼仍由楊恭拉著她衣袖,將她定在屏風前。腦海中八百個主意來回轉動,卻礙於自己衝動在前,這人又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崔冬梅險些將手心摳碎,也沒想出個合適的法子。
“你,你要說我不好,便說我不好,你要罰我,便責罰於我。沒得這般堵人,不讓人離開的。你是陛下,也不必如此為難人。”
說到最後,小娘子破罐子破摔,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過來,坐坐。”楊恭依舊不放手,另一手指向他身旁蒲團。
小娘子低頭看去,那蒲團不正是她適才坐過的蒲團麼,隻是不知為何,換了個地方,離陛下的位置,更靠近了。
“你鬆手,我過來做。”
楊恭不鬆手。
“你鬆手!”崔冬梅急了。
“你說,你不走。”楊恭緩緩說道。
崔冬梅沒明白為何多此一言,“我能到哪裡去,正陽宮再大,都是皇城的地界。”
終於,楊恭鬆開手,崔冬梅帶上三分小心,坐在蒲團上。不知為何,坐下之後,覺得哪哪都不適,分明此前坐得好好的,很是舒坦。
她扭捏半晌,聽楊恭再次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饒是他的目光從側麵投來,也使人不能忽視,更何況,還有那微弱到似有似無的呼吸,熱氣,縈繞四周,喘不過氣來。
崔冬梅低聲,“什麼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