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眼淚差點就出來了,“小孫啊,你快讓你家的夥計手腳慢些,那些茶苗可千萬彆種了,要出人命的!”
孫厚樸說道:“這會都長地上了,來不及了。”孫厚樸也很想看看這梁川怎麼應付,當初他家可是費儘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通這條茶路,既然叫我種了,要毀茶可不成,被人告了官,那我不是倒大黴了。
“我可被小孫你逼上絕路了,難怪你說這茶吸人血,何止是吸血,簡直是要命啊,我這小茶園,一年采不到兩斤茶,難不成我還得跑到東京去?”梁川在茶業這一行就是一個傻不拉嘰的門外漢,原來想著倒是輕巧,自己炒點茶賺點外快,現在茶葉賣不成,可能錢還要虧不少。
鄭若縈不清楚這事的來龍去脈,梁川怎麼這麼大膽敢伸手去碰茶,他老爹行行有涉獵,唯獨鹽鐵茶酒不敢碰,身後沒大靠山,隻有被敲詐的份,誰能賺錢?梁川竟然去種茶樹,他在想什麼?聽他們兩的話,怎麼好像梁川對榷茶一無所知,而這個姓孫的不懷好意,暗暗地坑了梁川一把?
有想於此,鄭若縈看到孫厚樸這種公子哥的眼神更是厭惡了幾分,耍手段不光明正大的,算什麼正人君子?
孫厚樸接道:“茶價的價格是由山場規定的,而且這個價格是在收買茶葉之前定的,不論今年茶葉產量如何,品質高低,山場說了算,這個稱之為官價,官價不能討價還價,不過官府倒是會把茶錢先付給園戶。”
梁川現在已經學聰明了,涉茶一道處處都是陷井,官府與民爭利的現象無處不在,怎麼可能還會有這種好事,先給茶農錢,再收茶葉?
梁川斜眼睨了一下孫厚樸,嘿嘿訕笑道:“隻怕沒有這種好事吧?”
反應這麼快!
“是的,天下當然沒有免費的吃食,官府預付的叫本錢,待茶葉收後園戶要繳齊足額的茶葉外,還要付息,值五抽一稱之為茶息。”
值五抽一?那豈不是要收百分之二十的利息!貧窮限製了梁川的想象力,這跟養豬殺肥有什麼區彆,老百姓就是官府眼中的肉豬,這樣折騰肥了官府百姓能喝到一口湯不?
“這就是高利貸,太可怕了。”
“張大哥說的高利貸是什麼我不清楚,可想而知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孫公子還少說了一樣吧。”鄭若縈冷冷地看著孫厚樸,孫厚樸見她麵色不善,心想也沒哪裡得罪她啊,怎麼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比原先過猶不及。
“哦,對了,山場收茶,官價很低,還本付息之後,每百斤茶葉還要另加二十斤至三十五斤不等的損耗,這個就叫耗茶。”孫厚樸說的聲音小小的,眼睛不離開梁川的臉龐,梁川這時候臉上已毫無表情了,隻是不住地搖頭。
“梁大哥為何搖頭?”,孫厚樸有點明知故問,這不是都在情理當中嗎。。
“我搖頭是因為,本朝茶法如此苛殘,茶農沒有不會反抗嗎?”
狗急了會跳牆,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你們當茶農是索取無度的搖錢樹,百姓不會造反?梁川讀過一些野史,水滸裡的好漢被方臘殺了一大半,而這個方臘當初為什麼起義,據說方臘原先是茶農,梁川看到這裡還在奇怪,大宋朝茶農這麼有錢怎麼會造反?
在這種茶法的盤剝之下,茶農不造反才怪。宋江的老對手方臘就是浙江的茶農,不要以為這些帶頭大哥都是吃不飽的窮人,他們個個是賺大錢的主,隻是要的更多而已!
反抗一詞出口,鄭若縈和孫厚樸兩個都是心頭一凜,這話豈可隨口亂謅,被人告舉,那可是要掉腦袋的,這個梁川真是膽大包天,說得麵不改色如此隨意。
“太宗朝茶法嚴苛,蜀中王小波和李順就造反了,蜀川產茶也不過數十個州縣,許多百姓糊口都是靠茶業。西北博馬,蜀茶大市西北,茶價糟如土糞,茶農就便反了。為此太宗還下了《罪已詔》,茶農民憤可見一斑。”
孫厚樸不愧是這行業的行家,一部茶葉史簡直就是在他在心中,各種茶農的心酸血淚他是一清二楚。
許多事情鄭若縈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聽了也是暗暗咋舌。
“民反之後,茶法還不變嗎?”梁川說到了點子上了。
孫厚樸無奈地說道:“變了,天下哪裡的茶都不能賣,就是蜀川和嶺南的茶葉能自由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