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丁拖著疲憊的身子,肚子裡正在舉辦一場水陸大會熱鬨喧天,在興化城裡晃悠了半天,哪裡有見到誰家攬工,大部分店鋪門窗都閉得緊緊的。映入眼簾的儘皆可與他一般慘像難民,現在整個興化幾乎人滿為患。徐丁餓得兩腿直打擺子,山冷吹在身上,加上雨水滴淋,冷得雞皮疙瘩一下子就冒起來了,眼睛已經開始冒金星了,再不弄點吃的三口人都要餓死了。
他晃悠到薛家的米行前,自己兜裡還有幾十文錢,多少買一點米回去救救急。還沒到店前,隔著一道拐子,耳朵就先聽到了米行前的喧嘩之聲。徐丁湊了上前,米行門前圍得水泄不通。薛家的夥計眼睛裡冒著凶光,而門前一他無二的難民神色儘皆憔悴,個個神情激奮,雙方勢如水火,緊張地對峙著。
薛家米行為首的是一矮子掌櫃,倒三角的小眼睛,兩撮八字胡,活脫脫一副尖酸相。身後跟著一群夥計,這些人散發著一股子惡戾之氣,看著這些流民眼神的嫌之情毫不掩飾。
徐丁站在人群外看了半晌,這些難民吵著囔著抗議薛家大發洪災財,趁著發大水借機哄抬米價,矮子掌櫃跟人群對峙了一會見民情洶洶,也是急了,衝著人群罵道:“媽的,你們這些臭要飯的,老子做生意賺兩個子容易嗎?你們是遭了災就了不起嗎?老子這米行的生意再不起色,也得跟你們一樣來要飯了,怎麼著?老子開店做生意,這自己的東西想賣多少還不行了嗎?嫌貴?嫌貴去彆的地方買嘛!”
人群裡有個中年人聽他一席話簡直氣炸了肺腑,罵道:“現在哪裡還有便宜的米買,城裡幾家米行串通一般全部漲價,也就你們薛家的米店價格還算便宜,我們才過來的,這怎麼一過來你們就漲價了!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無奸不商,無商不奸!”
“什麼?”矮子掌櫃轉身朝自己夥計就是一巴掌,身子板瘦小,吼出來的能量倒是不小:“我告訴你們多少次了,咱們米行要趁著這機發大水把今年沒賺到的錢全給老子賺回來,彆人一鬥一百文,咱們就賣一百五十文,反正米就這麼多,他們遲早要過來買老子的米,老子跟你們說了多少次了,現在彆人漲價都漲到咱們前頭去了,老子又還在納悶,這價格都這麼高了,還這麼多要飯的湧過來,原來是你們賣的比彆人的便宜!媽的,快去把米價的竹簽給老子換了,今年錢沒賺到,下半年全得給老子去喝西北風!”
矮子掌櫃的兩撮小胡子吹得半空飛揚,抄起米行挑擔的扁挑就想打這些夥計,對自己都這麼殘酷,更何況外麵這些落難的鄉民了。矮子掌櫃冰冷的心連一絲溫情都沒有。
夥計把米價簽換一根,插在雪白的米上,白米黑字,一鬥兩百二十文!台風來之前這米一鬥僅需七十來文錢,貴的八十文,這些商人趁著水患硬生生將米價抬高了兩倍!當今聖上登基以來,我朝的米價從未有過如此高漲之時!
人群裡炸開了鍋,有的人索性彎腰低下來地上抓起土塊石頭,惡狠狠地砸向米行的夥計還有矮子掌櫃,一石激起千層浪,這本就是多事之秋,平靜的小縣城,終於因為一點不穩定的因素而點著了。
米行的人嘴裡咬著肥肉不肯鬆口,走投無路的百姓也是一隻惡狼,惡向膽邊生,他們已經被饑餓衝暈了頭腦,再餓下去也是死路一條,臨死誰不想做個飽死鬼呢!大戰就此拉開了序幕。
難民大部分都是赤手空拳的,有些餓得連打人的力氣也沒有了,怎麼鬥得過薛家的夥計,他們才是真正的猛虎,早就想鬨點事給這些臭要飯的一點顏色看看了,反正出了事不用他們擔著,天塌下來的有高個林頂著,有東家的掌櫃的在背後撐腰,這手癮必須要好好過一下!
難民很分散,這股力量沒辦法擰成一股繩,衝擊之下各自分散,米行的人則是三五成群,以多欺少,難民們散沙一般,被大水一衝,就名自奔命去了。
有好事者跑到縣衙報官,衙役們抄著水火棍鐵牌火速趕到了薛家的米行,薛家人倒都沒大事,就是臉上被土石砸到,稍顯兒狼狽而已,難民就不一樣了,倒在地上哼哼唧唧,本來就慘不忍睹,現在更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