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叫花接過梁川遞來的肉乾,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這肉看得他有些眩暈,記不清上一次吃肉是多少年前了,當了這麼多年兵,也不舍得讓自己的嘴貪饞一回。
“吃吧,彆乾愣著,叫他們也一齊來吃,一會又要搬他娘的磚了。”
“這是什麼肉?”
老叫花有些失神地問道,肉的味兒太香了,一口肉乾在嘴裡嚼個不停,就是舍不得咽到肚子裡,可不是天天能吃到這東西的。
“牛肉!”
“什麼!”老叫花叫了一聲,眾人嚇了跳把頭探進了帳篷,一看,兩人竟然在吃什麼好吃的!
“祖宗啊,牛可是耕地的好牲口,殺了吃肉這是罪過啊!”
“這不是耕地的黃牛,是吐蕃高原上的長毛犛牛肉,大膽吃,土地公會原諒你的。”
老叫花手下宋家的一眾人看著老家花嚼得香噴,個個口水往肚子狠狠咽個不停。
“讓大夥一起來吃!”
老叫花叫了同一帳篷的其他人進帳。
幾乎是同時,大家的眼睛隻注意到了地上的那滿滿一袋子的肉乾,口水不往肚子裡流,隻差點流到地上。
當兵一輩子,他們的肚子哪裡有過這等待遇?
軍營裡打架是常事,但是最重要的是一起討命,打起來一個人幫你跟在一個在背後捅你一刀那是完全不一樣的。
肉太誘人了,讓大家都忘記了早上梁川的一腳之仇,一伍人坐在帳篷裡美美地吃了起來。
沒人會去想這牛肉是哪裡來的。
戰場上殺到最瘋狂的時候,吃人肉也是正常的,據說當年安史之亂時,張巡吃光了城裡的數十萬人,最後隻剩下五十幾個老人,拖住了安祿山的大軍,成全了郭子儀的不世功名!
老叫花他們更不是小氣的人,這種小節的東西還有空去計較?
很顯然他們同樣餓到了極點,每天重複著最繁重的體力活,吃的卻是最差的小米飯,高梁飯,見到肉誰不會兩眼放光?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一人一條肉乾下肚,大家再看梁川的眼神就柔和多了,畢竟肉乾那麼香。
“小哥是哪裡人士?”
一袋肉便結交了一幫一輩子的兄弟。
一圈人圍著梁川,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我是鳳山人士。”
“鳳山?那是哪裡?”
梁川將自己的經曆講了一遍,這故事精彩得比肉乾還下飯,聽得眾人神往不已。
“老叫花。。哦不。。老哥哥怎麼稱呼?”
“你管我叫老叫花就成。。聽。。聽習慣了,叫名字我還反應不過來,這些是宋家兄弟,宋有財。。。宋鐵根。。。宋平安,宋安是兩兄弟。。宋二牛。宋虎娃等兄弟,我們都是綏州人士。”
梁川意外地道:“你們是象龍寺村來的?”
九個人眉宇間透著驚喜地問道:“難道你知道?”
“我認識兩位姓宋的小兄弟,他們就來自象龍寺村,我見你們都姓宋又是來自綏州,我就蠻問一句。”
老叫花說道:“不怕你見笑,我們老家太窮了,地打不出二兩糧食,就全都來賺餉銀了,這行伍十個有八個是綏州人,你說的應該是村頭宋大郎二郎家的兩個娃,他們在前軍營裡,唉。”
“為何歎氣?”
“修城牆他們熬不住,前軍打仗戰死又極多,苦命的娃,小小年紀就要刀頭舔血討命。”
說到這裡的時候,老叫花的嘴突然又不漏風了,一字一句講得真情意切。
都說一人參軍全家光榮,在這年代卻逼得全村人沒有活路老少齊上陣去討命,這不是光榮,這是悲哀,老百姓的悲哀時代的悲哀。
一袋子的肉乾也就兩炷香的時間,十個人分得乾乾淨淨,修城的梆子響了起來,一伍人出了帳篷拿起竹筐和挑擔以及各自的工具,麻木地準備進磚窯挑磚砌城牆。
說的話多了關係自然也就越來越好了,梁川問老叫花道:“老叫花,這裡誰是頭頭?”
“定川寨的守將是涇源路招討使葛懷敏,是個紈絝衙內,好像是汴京城太尉葛霸,大舅子一家更是了不得,好像是魯國公家的,叫王德用。”
“我跟你打聽個人,楊琪有沒有聽說過,他與我一樣也是發配到西北的配軍。”
其實楊琪對梁川來說並無所謂,這個小子也是倒黴催的,運氣背到了極點,陰差陽錯地被發配到了這前線。
“楊大人?自然是知道的啊,他就在咱涇原路招討葛大人手下的一員參將,現下定川寨的城防就在他的負責之下。”
什麼,梁川手裡的挑擔落到地上,聽到這個消息的他有些錯諤,心中叫苦連天,天下真小啊,自己跑到了人家手底下做事,以前的恩怨種種,因為呂一的事楊琪找了自己不少的麻煩,新仇舊恨一起算的話自己這一關可不好過了。
“你怎麼了,楊參將為人不錯,不會為難你這新來的配軍,要曉得當初楊參將也是配軍來的,隻是驍勇善戰又是樞密副使的兒子,又在葛招討手下,兩家本是一路人,自然提拔得快。”
梁川挑著磚頭上了城牆,還沒爬到牆頭就聽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不是彆人正是楊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