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周宴舟是個徹頭徹尾的壞蛋, 那天吃完飯,他?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無論?陳西怎麼加他?、給他?發短信他?都?了無音訊。
陳西剛開始還抱著一絲幻想, 後?來才意識到周宴舟壓根兒就沒想搭理她t?。
正當陳西決定放下周宴舟, 先應付即將到來的高考時,學校貼吧突然爆出一條帖子。
不?到三個小時, 帖子就大爆, 從一中火到了西坪所有高中, 甚至到了學校領導都知道的程度。
帖子標題是——
「西坪一中文科班女神疑似被校外老男人包養」
帖子內容隻?短短幾百字, 卻渲染得十分逼真,到最後?還附帶了一張“真實可?信”的照片。
雖然隻?拍到半張臉, 可?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陳西。
帖子下已經有上百條評論?, 評論?風向紛紛指向文科一班的陳西。
有些人甚至開始造謠, 謊話編得五花八門。
無非是說看不?出來在學校這麼清純的一個人, 在校外居然那麼瘋狂, 有的人甚至問包養陳西一個月要多錢。
朱晴平時很?愛逛貼吧, 老是吃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野瓜。
隻?是她沒?想到, 她這一次點開那個令她興奮不?已的瓜貼時, 貼主要爆料的人竟然是陳西。
拍照角度問題, 並沒?有拍到男人的正臉, 可?陳西卻被暴露得徹底。
朱晴從頭到尾地看完帖子, 又點開評論?看了幾眼, 在陳西抱著作業本回到教室時, 朱晴顧不?上其他?,一把拽住陳西的手腕將她帶到偏僻的樓道。
陳西隻?得匆匆放下作業本, 一臉迷茫地看著滿臉驚慌的朱晴,“朱朱, 怎麼了?”
朱晴看陳西一無所知的模樣,急得跺了跺腳,小聲道:“西西,出大事了!”
陳西疑惑地啊了聲,“什麼大事兒?”
朱晴深深吸了口氣,將手機塞到陳西手裡,不?忍心地說:“你自?己看吧。”
陳西毫無察覺,她不?明就裡地接過朱晴的手機,摁亮屏幕一看,剛還平靜的臉頰驟然蒼白下來。
她攥緊手機,指尖因為太過用力而泛白。
那一刻,她不?知道是無措多一點,還是慌張多一點。
朱晴見?陳西直勾勾地盯著手機屏幕,臉色蒼白得好?似生了大病,朱晴擔憂地握住陳西的手腕,堅定地表明立場:“西西,我相信你,你不?會做這種事的。”
陳西也沒?想到會被偷拍,她其實很?害怕她跟周宴舟的關係被曝光。
或許她自?己潛意識裡也覺得,她跟周宴舟不?配站在陽光下。
如今事情敗露,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擔心自?己,而是在想周宴舟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
她一字一句看完帖子,清楚地意識到貼主憑借這張角度特?殊的照片在胡編亂造她和周宴舟的關係,事實上,可?能這人根本不?清楚她和周宴舟私底下是什麼樣的狀態。
隻?是憑著一張照片編故事而已,偏偏論?壇裡的少男少女都?相信那些帶著點傳說意味的八卦。
此刻陳西腦子裡想到的人隻?有謝薇,畢竟當時在校門口隻?有她窺探到了她和周宴舟同框的畫麵。
可?是剛冒出想法?,陳西就忍不?住搖頭。
她私心覺得,謝薇不?是這樣的人。
當務之急是要刪除帖子。
陳西用朱晴的手機點了投訴,想著馬上上課了,她冷靜片刻,決定先不?管這事。
回到教室,陳西明顯察覺到班裡同學看她的目光好?像多了層意味不?明的東西。
發帖人發帖的時間選得很?巧妙,剛好?挑在周末,這個點正好?是同學們返校的時間,且還沒?上交手機,論?壇人流量最大,大家都?能準確無誤地看到帖子,為其增加討論?度、熱度。
貼主還在評論?區故意指向陳西,再放出似真似假的證據,將陳西被包養的事兒錘死。
陳西刻意忽視那些異樣的目光,故作淡定地回到座位,然後?翻出數學卷子,準備寫練習題。
謝薇也看到了帖子,瞧見?陳西麵不?改色地進來,謝薇拿筆捅了兩下陳西的後?背,給她桌上扔了張紙條。
陳西看著桌上的紙團,撿起來慢慢展開,上麵寫著——
「不?是我拍的,帖子也不?是我發的,要我幫忙澄清?」
陳西看完紙條,將紙條撕碎,轉過腦袋,目光平靜地望著滿臉關心的謝薇,搖頭拒絕:“不?用了,清者自?清。”
謝薇看著態度堅決的陳西,張了張嘴,沒?再說什麼。
帖子越演越烈,剛開始還隻?有幾十個人討論?,到後?麵幾百上千人,詆毀的言論?也越來越多。
有的人甚至要求陳西退學,說她敗壞了一中的名?聲,還有人說她虛榮,一張漂亮的麵皮下是一顆醜陋的心。
朱晴一直關注著貼吧的動態,時不?時跟陳西提一嘴。
說到最後?,朱晴都?忍不?住罵罵咧咧,替陳西打抱不?平。
當事人卻一反常態的安靜,仿佛被爆料的不?是她本人。
晚自?習上課鈴打響,班主任急匆匆地趕到教室。
平時周末的晚自?習班主任都?不?會親自?盯,這次卻一反常態地趕來學校。
他?在講台站了片刻,先是讓班長收手機,再走到陳西身邊敲了幾下她的桌子,叫她去辦公室談話。
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陳西反而格外坦蕩,沒?了最初看見?帖子時的慌張。
她不?顧四麵八方聚集過來的視線,平靜地站起身,平靜地跟著班主任走出教室,平靜地往辦公室走。
路過理科一班,門口的兩個男生看到陳西回頭衝第四排埋頭寫物理卷子的何?煦大喊一聲:“何?煦,陳西被他?們班班主任叫走了。”
何?煦聽到陳西的名?字猛地抬起頭,他?側頭看出窗外,隻?瞥到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條帖子他?半小時前也刷到了,看到那張舉止親密的合照,何?煦一眼認出那道寬闊的背影是誰。
隻?是何?煦沒?想到,他?倆居然被偷拍了,還被掛在了論?壇。
何?煦也曾疑惑過兩人的關係,也隱隱約約窺探到幾分陳西的心思,可?是他?沒?想到,這個雷居然在高考前爆炸。
想到這,何?煦一臉擔憂,他?害怕陳西會受輿論?影響,會被學校處罰,會高考失利……
何?煦深深吸了口氣,找同桌借了手機,點開貼吧,看著那條已經爆了的帖子,瘋狂點舉報。
陳西跟著班主任走進辦公室,自?覺地站在辦公桌旁,等著班主任教育。
誰知班主任一言不?發,隻?一個勁兒地歎氣。
陳西站了許久,剛開始還沒?什麼,到後?麵小腿發麻,動一下都?疼。
眼見?班主任坐在座椅裡一臉為難,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樣子,陳西抿了抿唇,主動問:“您是想問帖子的事嗎?”
班主任詫異地看了眼陳西,見?她不?卑不?亢,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樣,班主任坐直身體,將帖子翻出來遞到陳西麵前,皺著眉說:“這件事對?學校影響很?大,我希望你如實回答。”
“這張照片上的人你認識?你們是什麼關係?”
陳西攥緊衣袖,麵不?改色地回複:“認識,一個親戚。”
班主任擺明不?相信:“親戚?”
陳西不?受影響,堅持說:“親戚。不?信問我小舅,他?也認識。”
班主任見?狀,撿起手機說:“我已經給你小舅打電話了,他?馬上到。”
陳西後?背一僵,意識到接下來要麵對?的是什麼,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蒼白了兩分。
徐敬千接到班主任的電話正在跟政府的人應酬,聽到班主任說陳西被包養的傳聞,徐敬千顧不?上其他?,拿上車鑰匙就走。
一路上徐敬千想了無數個可?能,可?看到那條帖子下的照片,徐敬千的腦子瞬間亂得不?行。
他?雖然早有預料,可?真到那一刻,他?還是有些震驚。
私心來說,他?沒?那麼反對?,也不?覺得這事兒有多嚴重?,可?看如今的狀況,已經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一旦輿論?爆發,陳西的名?聲就毀了。
他?不?想她日後?都?活在“被包養”的輿論?環境,也不?想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被人平白無故地看低。
況且周宴舟這樣的家世真要娶一個妻子,也輪不?到他?這個家世普通的外甥女。
徐敬千趕到學校,經過一番問詢終於找到陳西班主任的辦公室。
他?敲門進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低著腦袋看不?清情緒、規規矩矩站在辦公桌前的陳西,其次才是陳西的班主任。
班主任聽見?敲門聲,看到匆匆趕來的徐敬千,急忙站起身握手,作簡單的寒暄。
寒暄結束,兩人終於進入正題。
或許是顧及陳西的感受,兩人談及帖子內容時都?刻意避開了“包養”的詞彙,換了更含蓄的詞語。
徐敬千麵對?班主任的詢問,委婉地表示照片上的人他?確實認識,而且也跟他?有過幾次接觸,不?存在那些難以言說的事兒。
班主任聞言,先是看看徐敬千t?,又看看陳西,最後?才說:“陳西說這人是她一親戚,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不?正當的關係。”
徐敬千一愣,扭頭看了眼一言不?發的陳西,順著她的話往下說:“確實是遠房親戚,肯定不?是什麼不?正當關係。”
“按輩分來說,陳西還得叫他?一聲表叔。”
班主任了解完大概情況,想到如今的輿論?情況,讓陳西先停課三天。
徐敬千本來不?同意,說現在高考耽誤一天課程很?難補回來,可?陳西表示沒?問題。
回教室收拾完書包,陳西不?顧同學們的問詢,跟著小舅走出學校。
路上,徐敬千回頭看著抱著書包發呆的陳西,想到學校的帖子,突然換了個口吻:“你跟周宴舟到底怎麼回事?”
這一次小舅沒?有在班主任麵前的信誓旦旦,反而多了幾分試探、不?信任。
陳西說不?清她此刻的心情,隻?是覺得身心俱疲。
徐敬千見?陳西低著腦袋一言不?發,聯想到這一年多陳西常常找借口出去,好?幾次還夜不?歸宿,他?心裡泛起嘀咕。
“你之前——”
話音未落,陳西抬起腦袋,巴掌大的小臉浮出一抹無力,她舔了舔嘴唇,目光呆滯地承認:“小舅,我喜歡周宴舟。”
徐敬千臉色大變,望向陳西的眼神充斥著不?解、無奈。
陳西不?等小舅責備的話出口,不?緊不?慢地說:“我是喜歡他?,但是他?對?我沒?有任何?想法?。”
“小舅,我沒?法?跟你保證什麼,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說,我跟他?沒?有做任何?越矩的行為。這張照片是上個月我跟周宴舟在人民廣場吃完飯,他?送我回家被拍的。”
“他?是送過我幾個昂貴的禮物,但是我都?把它們鎖在家裡,沒?有用過一次。我自?然知道,我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是能怎麼辦呢,我就是喜歡他?。”
徐敬千第一次處理這種棘手的事情,他?聽著陳西的坦白,頭疼得厲害。
將車停在馬路邊,徐敬千熄了火,側身望向滿臉坦蕩的陳西,好?一會兒才出聲:“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毀了自?己的前途。”
“周宴舟是什麼人?他?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你真以為你能在他?麵前討到一點好?處?”
“你媽媽當初把你交給我照顧,不?是讓你跟這種人鬼混的!她希望你堂堂正正地做人做事,好?好?地考個好?大學,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你捫心自?問,鬨成?現在這樣,是你想要的嗎?”
徐敬千到底是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在談判桌上最懂抓人心,隻?短短幾句話就讓陳西敗下陣來。
似乎意識到自?己做錯了,陳西麵色蒼白地癱在座椅裡,眼神渙散到沒?有聚焦點。
車廂寂靜無聲,隻?剩逼仄、壓抑。
陳西難受得快要喘不?過氣,她試圖降下車窗透透氣,奈何?熄了火,按鍵沒?有任何?反應。
她捂著疼得爆炸的胸口,蜷縮著肩頭,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
徐敬千聽見?抽噎聲,回頭看了兩眼外甥女,不?忍心地說:“這事就到此為止。你以後?彆跟周宴舟再有任何?聯係,行嗎?”
“西西,小舅隻?是不?想你受傷害。他?這樣的人你惹不?起的。”
陳西吸了吸鼻子,擦乾眼淚,紅著眼眶看向小舅,下定決心道:“小舅,我不?會再跟他?有任何?聯係了,你放心。”
徐敬千這才鬆了口氣,啟動引擎重?新往回家的方向開,路上徐敬千交代:“這事彆讓你小舅媽知道,不?然她肯定鬨得不?可?開交。”
“等學校查清事實,你再回去上課。這兩天辛苦你了。”
陳西木著一張臉沒?說話。
—
周宴舟得知這事兒時,人在北京。
謝薇回去跟老爸說了前因後?果,老謝轉頭就給舟宴舟打了電話說明原委。
得知那天跟陳西在人民廣場被人偷拍,照片還被發在了學校論?壇,而陳西被造謠包養後?,周宴舟氣得飯都?沒?吃,直接開車去了機場,訂了最早的一班飛機回西坪。
起飛前他?給陳西打了幾個電話都?在通話中,發短信也沒?回,意識到情況比他?想象的嚴重?,周宴舟又給西坪教育局局長打了個電話。
對?方得知事情始末,連說這是個誤會,他?馬上去協調、解決。
周宴舟不?放心陳西,又給徐敬千打了通電話。
電話鈴聲響了十幾秒才被接聽,周宴舟顧不?上他?跟陳西之間的往來會不?會被徐敬千識破,直截了當地詢問:“陳西在哪兒?”
徐敬千也沒?想到周宴舟會打電話過來關心,他?愣了片刻,考慮到周宴舟的身份,不?敢撒謊:“剛接回家。學校讓停課三天,等查清事實了再返校。”
周宴舟眉頭一皺,他?站在人來人往的候機廳,忽視嘈雜的背景,一心隻?想著陳西:“她心情怎麼樣?”
徐敬千沉默片刻,想起陳西一回家就上樓將自?己關在房間到現在都?沒?出來,他?斟酌著說:“……不?是很?好?。”
“周總,你跟西西的事我已經聽她講了一遍。容我不?敬,說兩句難聽的話。”
周宴舟似乎早有預料,他?舉著手機,目光掃過大屏幕,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您請說。”
徐敬千吸了口氣,語氣凝重?道:“請您高抬貴手,放過西西。她跟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周宴舟頓了兩秒,眼尾浮出淡淡的嘲諷,他?滾了滾喉結,平靜地吐露:“好?。我答應你,不?會再找她。”
徐敬千鬆了口氣,語氣也輕鬆兩分:“那周總還有事嗎?”
周宴舟閉了閉眼,壓製住心底沸騰的情緒,淡定地否決:“沒?了。”
電話掛斷,廣播內正在提醒旅客飛往西坪的航班即將登機……
周宴舟在大廳站了片刻,轉身走出航站樓。
—
兩天後?,學校揪出發帖人是文科三班的梁雯,對?方承認她是憑借照片胡編亂造的,並不?清楚事實。
學校為了還陳西清白,特?意組織全校師生在操場開了個簡短的澄清會。
梁雯因為故意編造謠言被背上處分,本來應該勸退,考慮到已經高三,學校網開一麵,決定再給她一個機會。
至於陳西,教育局局長親自?出席澄清會為陳西自?證清白,還誇讚陳西是個不?錯的苗子,希望她高考能夠一舉奪魁。
為了彌補陳西,學校還給陳西頒發了一枚榮譽勳章,私下給了她一筆豐厚的獎金。
陳西隻?覺這個世界很?魔幻,前兩天她還被罵得狗血淋頭,轉眼就成?了“大英雄”。
澄清會結束,陳西捏著那張名?為“獎金”的銀行卡,總覺得有些怪異。
雖然這件事不?是她的錯,學校也不?至於給她發十萬的獎金吧?
陳西腦子裡有很?多未成?型的想法?,可?每次她想要理清思路都?好?像短路了。
進入高三後?,學業壓得人心惶惶,這樁新聞雖然也讓人興奮一段時間,可?轉眼就是高考,大家都?想著前程,哪還有那閒工夫管這件事背後?的前因後?果。
陳西也被一張張卷子壓得喘不?過氣,等她反應過來不?對?勁,高三上學期已經結束了。
學校課程安排得很?緊,高三年級隻?放了八天假。
陳西好?像回到了正軌,她的生活裡沒?了周宴舟,隻?剩下即將到來的高考。
本以為不?會再跟他?有交集,沒?曾想那天下午,她去人民廣場的商城買習題冊竟然碰到了周宴舟的助理陳淮。
陳淮也沒?料到會碰到陳西,他?沉默兩秒,主動上前打招呼:“西西,好?巧。”
陳西緩慢地眨了眨眼皮,嘴角扯出一絲僵硬的笑容:“好?巧。”
“陳淮哥,你怎麼在這兒?”
說罷,陳西下意識望了眼不?遠處,想看看周宴舟是不?是也在。
陳淮看透陳西的小動作,主動解釋:“西舟酒店正式營業,我過來看看情況。”
陳西一臉不?解:“西舟酒店?”
陳淮見?狀恍然大悟,他?指了指人民廣場對?麵的帆船酒店,笑說:“就是對?麵的帆船酒店,老板親自?掛名?——西舟酒店。”
陳西出神地望著帆船酒店的方向,忍不?住呢喃:“陳淮河,周宴舟真的……不?回來了嗎?”
陳淮笑容不?變,隻?是臉上少了幾分真切。
他?想到幾個月前老板為了陳西的事兒跑上跑下,到處應酬為她洗清名?譽,怕她經濟拮據還特?意以補償的名?義讓學校給了她十萬塊錢。
那時正值西舟酒店開業,許多麻煩都?等著周宴舟去解決,可?他?為了她耽誤了半個月的時間。
好?不?t?容易解決完陳西的事兒,為她的前程鋪好?路,沒?曾想老爺子突發性腦梗,差點沒?搶救過來。
周宴舟接到電話匆匆趕回北京,忙前忙後?處理北京的爛攤子。
前兩天還飛了趟美國,幾乎沒?有一點空閒時間。
稍微有空了還得飛西坪,私下偷偷關心陳西的學習狀態,怕她受影響。
思緒到這,陳淮想到周宴舟的交代,一臉從容地說:“先生臨走前給了我一封信,囑咐我高考後?再交給您。”
“不?過我下月就回北京,恐怕沒?機會了。現在信沒?在我身上,你願意跟我走一趟嗎?”
陳西當然答應。
她跟著陳淮走出商場,轉頭進了那家她去過一次的帆船酒店
這一回,帆船酒店已經住了不?少客人。
陳西進大堂前特?意看了外麵掛著的“西舟酒店”幾個鍍金大字,她忍不?住猜測,這個“西”字是否跟她有關?
沒?等她思考完,陳淮看她站在原地發呆,出聲叫醒她。
陳西渾渾噩噩地跟著陳淮走進電梯,再出電梯,最後?走進一間套房。
直到站在套房客廳,她才意識到這間套房周宴舟帶她來過一次。
陳淮從抽屜裡取出一個墨綠色信封遞給陳西,陳西剛接過信封,陳淮便說:“先生說你沒?有安全感,總覺得自?己無家可?歸。所以他?將西舟酒店四十樓的套房留給了你。”
陳西滿臉驚愕,捏著信封,仿佛有千斤重?。
她打開一看才發現信封裡裝著一張房卡和一封信件。
顧不?上其他?,陳西失魂落魄地打開信件,上麵隻?寫了兩句話——
「套房是專程留給你的,房卡好?好?收著,彆弄丟了。」
「祝你高考順利,前程似錦。」
第52章
百日誓師大會?後, 時間仿佛長了尾巴似的,一下子就溜走?了。
高三年級被困在方方正正的教室,任憑下課鈴打響也沒人從裡走出來。
各科老師各顯神通, 紛紛奉獻出自己珍藏多年的武功秘籍掏出來, 似要將“高考”這?個小怪物打倒。
陳西在大大小小的考試中,成績越發的穩定, 最後兩次模擬考都拿了第一名。
自?那次“包養”事件後她性子越發地沉穩、安靜, 除了必要的交談, 她幾乎不說一個字, 全程埋頭寫卷子。
有時候朱晴看她每天埋頭寫七八張試卷,淩晨三點還在廁所背英語都忍不住感慨她真是個狠人, 難怪能考第一名。
陳西胸口憋著一口氣, 她想要考去北京, 想考進R大的法律係, 還想再見周宴舟一麵。
憑著這?一股氣, 陳西熬過了一次又?一次地考試, 直到真上了考場。
高考三天, 整個西坪都安靜了下來, 平時吵鬨不已的街道紛紛被禁止按喇叭, 人民廣場好幾家娛樂場所都暫停營業, 不少熱心?的社會?人士也紛紛為高考出力。
七號早上, 陳西在小舅虔誠、溫和的囑咐聲?中, 拿著筆袋, 眼神堅定地走?向考場。
那幾天烈陽高照,好似連老天爺都在為寒窗苦讀多年的學子開心?。
最後一科考完, 陳西停下筆,坐在凳子上耐心?等待著監考老師收試卷紙和答題卡。
等她走?出考場, 看見校門口站滿了穿著旗袍、拿著鮮花的家長和舉著長槍短炮的電視台記者?。
陳西站在台階,捏著筆袋,杏眼掃過烏泱泱的人群,直視頭頂的太陽。
光線太強,她下意識眯了下眼睛,再睜開眼,頭好像有些眩暈。
陳西沒跟任何人聯係,一個人迎著烈日走?回?家。
小舅媽前段時間開了個茶館,最近早出晚歸,大多時間都在茶館待著。
陳西回?到家,家裡空無一人。
她推開院門,慢慢走?上樓,擰開臥室的門將自?己藏在房間裡。
這?幾個月好似吸光了她所有精力,如今高考結束,心?口緊繃的弦也隨之斷裂,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疲憊。
陳西將筆袋扔在書桌,鞋都沒脫,直接斜倒在床上,疲倦地閉眼補覺。
她已經好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也好久沒有這?麼輕鬆了。
這?一覺陳西睡到了晚上九點,睜開眼屋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陳西剛開始還以?為在教室,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高考已經結束了。
她深深地呼了口氣,爬起床,結果因為剛剛睡覺維持一個姿勢太久,腿抽筋了,疼得?她齜牙咧嘴。
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憑借記憶打開燈。
屋內驟然亮起來,陳西環顧一圈狹小卻溫馨的臥室,站起身走?到穿衣櫃前,打開其中一格,從一堆衣服裡翻出匣子。
再從書桌裡搜出鑰匙,將鎖打開,掀開匣子,取出裡麵的手機。
幾個月沒用?,手機早沒電了。
陳西將手機充上電,坐在床頭靜靜等待開機。
樓下傳來細碎的動靜,陳西看了眼充電的手機,起身拉開門走?下樓。
瞧見小舅抱著熟睡的表弟走?上樓,陳西站在樓梯口沒動。
徐敬千看到陳西,愣了兩秒,下意識說:“我還以?為在外麵沒回?來。考完了沒跟同學出去放鬆放鬆?”
陳西緩慢地抬了下眼皮,笑著搖頭:“有點困,考完回?家睡了一覺。”
徐敬千注意到陳西厚重的黑眼圈,臉上劃過一絲擔心?,“辛苦了,考完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對?了,我給你聯係了駕校,你想不想學駕照?”
陳西愣了片刻,想著沒事做,點頭答應。
回?到房間,陳西舉著手機開了機。
她翻出幾個月沒有聯係過的電話號碼,猶豫著地撥了過去。
電話鈴聲?響到頭都沒人接聽,陳西連著打了四五個電話,依舊是這?樣的結果。
她對?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點開短信框,自?暴自?棄地編輯短信:「周宴舟,我高考結束了。我還是決定考北京的學校,我後麵來北京,你還會?見我嗎?」
消息發送成功,陳西莫名地鬆了口氣。
她等了許久都沒收到回?信,以?為周宴舟不會?搭理她時,丟在床頭櫃的手機突然震動一聲?。
陳西猛地爬起來,跪在床上,撈起手機迫不及待地解鎖。
短信框裡躺了一條未讀短信,ip地址是北京的電話號碼,內容是——
「恭喜,等你來北京,我請你吃飯。」
陳西心?跳驟停,一股酥麻感從腳底爬到全身,正當她雀躍不已時,周宴舟又?發來一條短信——
「到時候帶著你男朋友一起。」
陳西隻覺得?一盆冷水從後背潑下,冷得?她瑟瑟發抖。
她盯著短信看了許久,最後狠心?刪掉短信。
—
高考結束第三天,朱晴打電話過來詢問?陳西要不要參加同學聚會?,說可?能這?是最後一次班裡人都到齊了。
陳西本想拒絕,被朱晴軟磨硬泡,隻好答應。
這?次聚會?是同學們私下組織的,地點在人民廣場附近的小酒店,聽說理科一班在也這?家酒店定了包廂。
沒了校規校紀的束縛,同學們剛從高考的籠子裡放出來,大家都跟脫了韁的野馬似的,怎麼開心?怎麼來。
陳西想著天熱,從衣櫃裡挑了一條波點連衣裙換上,又?紮了個麻花辮。
去之前陳西跟小舅習慣性地報備,小舅欣然答應,還大方地從錢包裡取出一千現金遞給陳西,讓她放心?玩兒。
陳西感激地接過小舅給的零花錢,將它?們全都放進錢包,麵帶輕鬆地走?出家門。
剛到酒店門口陳西就碰到了謝薇,對?方看到她,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下一秒,謝薇主動打招呼:“好巧,還以?為你不會?來。”
陳西笑了下,語氣平靜地說:“好歹大家相處了三年,多多少少有點感情。”
謝薇挑挑眉,笑著說:“進去吧。”
兩人結伴進去,包廂裡已經到了一大半的同學。
陳西才知道這?次聚會?是班長拿最後的班費組織的,不需要額外湊錢。
酒店老板得?知他們都是剛高考結束的學生?,特意吩咐經理給他們打八折優惠,幾個男同學見狀,紛紛站出來誇老板是個大好人。
陳西被朱晴拉到她身邊,被迫接受推銷:“聽說這?家酒店的牛蹄筋湯很好吃,你待會?兒一定要好好嘗嘗。”
她們沒聊高考成績,也沒談高考誌願,隻一個勁兒地聊高中生?活和即將到來的暑假。
朱晴說她想去內蒙古旅遊,問?陳西要不要一起去,陳西搖頭拒絕,說她這?個暑假要學車。
朱晴傻眼,忍不住嘀咕:“你這?麼快就學車啊。夏天學車很容易曬黑哎,我打算冬天學。不過你這?麼白,應該曬不黑。”
陳西無奈地笑笑,說這?是小舅的安排。
一頓飯吃到尾聲?,一個女生?突然站起來,舉t?著可?樂跟陳西道歉:“陳西,之前論壇的事對?不起。”
女生?一開口,幾個造過謠言言的女生?也紛紛站起來跟陳西道歉。
包廂突然安靜下來,陳西望著站著的幾個人,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處理。
她跟著站起來,視線在幾人身上逡巡一圈,微笑著搖頭:“沒關係,都過去了。”
嘴上這?麼說著,可?到底過沒過去,隻有她自?己清楚。
男生?們見狀立馬勸和,場麵一下熱鬨起來。
唯獨朱晴和謝薇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裡,冷眼旁觀這?一切。
飯局結束,同學們窸窸窣窣地散場,朱晴提議去ktv唱歌,幾個同學一合計,決定下一場繼續嗨,陳西也被叫上。
剛剛吃飯的時候喝了點酒,陳西這?會?兒頭有點暈,可?架不住朱晴的軟磨硬泡,隻好答應她。
去ktv的路上,謝薇走?在陳西身邊,冷不丁地開口:“沒人要你原諒,她們道歉是她們良心?不安,不是你的問?題。”
陳西鼻子一酸,她扭過臉深深地望了眼謝薇,臉上露出真切的笑容:“謝謝。”
謝薇聳聳肩,表示沒關係。
ktv就在酒店樓下,走?不了多遠,過馬路時,謝薇偏頭問?陳西:“你準備考哪兒?”
陳西想了想,摒棄一些不該有念頭,認真回?複:“北京。你呢?”
謝薇早就想好了自?己要去哪兒,所以?想都沒想地說:“跟你一樣,我想學金融。”
“我爸過段時間要調回?北京了,他畢竟是周總的司機,還是得?跟著周總。”
陳西聽到“周總”二?字,表情明顯呆滯了兩秒。
走?了一段路,謝薇突然開口:“那件事兒後我爸給那周總開過幾次車,不過大多時間都是周總的秘書在。”
“你被冤枉那回?,周總其實人在西坪。聽我爸說當時周總臉色很臭,在車上給教育局的局長打了不少電話,好幾次還氣得?罵出聲?。”
“我雖然不清楚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是我覺得?那個周總也沒傳聞中說得?那麼無情。”
說到這?,謝薇頓了頓,欲言又?止道:“不過——你們確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喜歡上這?麼一個人,注定會?受傷。”
陳西一臉茫然,她攥緊衣服,難以?置信地問?:“……教育局局長是周宴舟請來的?”
謝薇聳聳肩,沒再說話。
ktv裡,陳西心?不在焉地坐在沙發裡想著謝薇說的話。
朱晴看陳西悶悶不樂,給她點了首周傑倫的《稻香》。
陳西迷迷糊糊地被推到t台,又?迷迷糊糊地接過話筒,等她回?過神,前奏已經結束,她隻好跟著伴奏唱起來。
何煦推開包廂的門鑽進來,正好聽到陳西在唱——
「笑一個吧,功成名就不是目的」
「讓自?己快樂快樂這?才叫做意義」
何煦沒打擾陳西,靜靜站在門口,目光虔誠地望著陳西。
陳西聲?音很柔和,唱起歌來讓人感覺很安心?。
一首歌結束,陳西匆匆放下話筒,不想再唱。
這?時有人注意到何煦,笑著問?:“何大班長怎麼來了?”
陳西聽到動靜,下意識看過去,何煦衝搭話的男生?笑了下,又?將目光落在陳西臉上。
他緊張地舔了舔嘴唇,當著同學們的麵,故作淡定地詢問?:“陳西,我有話跟你說,你能跟我出來一下嗎?”
包廂瞬間躁動起來,大家看戲的眼神落在兩人身上,有大膽的同學笑著開玩笑:“何煦你不會?是要表白吧?你們班的包廂不是在斜對?麵嗎?故意的吧?”
何煦站在門口,無視其他人,專心?致誌地望著陳西。
陳西見狀,不想被議論,主動走?出包廂。
兩人走?到僻靜的角落,陳西站在樓道口,目光平靜地看向何煦,“何煦,你有事嗎?”
何煦看著麵前一反常態的陳西,忽然詞窮。
他搓著手指,垂下眼瞼,好一會?兒才抬頭,鼓足勇氣講:“陳西,我喜歡你。”
陳西心?裡一咯噔,雖然剛剛在包間就有所預料,可?真到這?個份兒,她還是有些茫然無措。
她也跟著緊張起來,她抿著嘴唇,不解地問?:“……你喜歡我什麼?”
何煦深深呼了口氣,飛快地組織語言:“喜歡你溫柔、努力、有韌勁兒,還有目標……”
“高一開學典禮你上台演講,我就注意到你了。後來我們一起改稿子、參加比賽……我一點點增進對?你的了解,也慢慢被你吸引。”
“陳西,我是真心?喜歡你。我希望我們能夠一起去北京,一起追夢,一起努力拚搏,一起做很多事情。”
陳西心?亂如麻,她第一次被人這?麼正式的表白,有些不知道怎麼辦。
她攥緊手心?,咬著嘴唇,看著滿臉真摯的何煦,她歉意滿滿地搖頭:“何煦,對?不起,我不喜歡你。”
何煦臉上露出一絲傷心?,下一秒,他勉強笑了下,說:“沒關係,我隻是表達了我的喜歡,你有權利拒絕我。”
陳西更加尷尬了。
她摸了摸地後頸,吸了口氣,一臉認真地說:“你是個很不錯的人,但是……我真的沒法給你想要的答案。”
“我們做朋友行嗎?”
何煦看陳西一臉為難,故作鎮定地點頭:“行。那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
周宴舟無心?聽一出表白,隻是他沒想到,他時隔半年再回?西坪,竟然碰到陳西被人告白的場景。
他就是出來抽根煙,透透氣。
準備離開時突然冒出兩個人,他隻好站在原地,打算等人走?了再出去。
反正他也不想回?包間麵對?那幾個傻逼。
這?幾個月老頭子重病,北京總部公司沒了掌權人,底下的火壓不住,突然冒出許多弊端、問?題,跟癱瘓了鐵路線路似的。
周宴舟跑斷腿,天天去求爹爹告奶奶,隻差給人跪下了。
關月他爸為了關月的事兒沒少給他使絆子,眼見收不了場,周宴舟隻好聽從孟老師的話跟萬嘉科技的張總合作,隻是沒曾想,這?位張總想把他女兒嫁給他。
周宴舟沒傻到為了個公司陪上自?己的未來,可?現在老頭子還在醫院躺著,他隻好先穩住那位張總。
上個月周宴舟跟張總家國外留學歸來的女兒見了一麵,彼此都不是對?方的菜,卻又?違背不了父輩的意誌,雙下私下決定先這?麼應付著。
誰知那張總是個人精,上周的生?日宴會?上,公開介紹周宴舟是他的準女婿。
周宴舟臉上笑嘻嘻,心?裡暗罵老狐狸。
好不容易抽出點時間來西坪一趟,誰知撞見這?幕?
周宴舟想到這?,扯了扯嘴角,頭也不回?地走?出樓道。
陳西對?此毫無察覺,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包間,避開朱晴的追問?,開了瓶啤酒,一個人小口小口地喝著。
—
晚上十一點,陳西被幾瓶啤酒灌得?醉醺醺的。
謝薇、朱晴不放心?,一人扶著一邊將她弄出ktv。
三人站在馬路邊攔車,陳西腦袋昏昏,胸口直犯惡心?,好幾次想吐都沒吐出來。
朱晴蹲在陳西身邊,邊輕輕拍打著陳西的後背,邊歎氣:“西西,你酒量怎麼這?麼差啊。下次還是彆喝酒了吧。”
陳西滿臉通紅,眼冒金花,壓根兒聽不清朱晴在說什麼。
謝薇剛攔到一輛出租車,還沒來得?及跟司機搭話,一輛京牌奔馳緩緩停在身邊。
謝薇還以?為是爸爸,下意識叫了聲?,結果抬頭才發現不是她爸,而是一張帥得?一塌糊塗的臉。
她尷尬地摸了摸臉,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
周宴舟無視謝薇,視線徑直落在趴在石墩子的陳西身上。
下一秒,他鬆開安全帶下車,在朱晴的震驚中一把抱起在地上翻滾的陳西,將人扔進副駕駛。
朱晴見狀想去攔,還沒動身就被謝薇拽住。
謝薇目光深沉地望了眼被鎖在車裡的陳西,小聲?解釋:“那人陳西認識,你彆去管了。”
朱晴這?才止住動作,她打量的目光落在繞過車頭,一頭鑽進車廂,單手係上安全帶,啟動引擎,準備揚長而去的周宴舟身上。
過了兩秒,朱晴看清那張俊臉,恍然大悟地說:“……這?帥哥我好像見過!上次在校門口,我跟西西去買筆記本碰到過他!沒想到他們真認識!”
“不過,怎麼這?人有點像那次論壇的那個背影……”
朱晴想到什麼,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她捂著嘴,忍不住揣測:“……那帖子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謝薇聞言,沒好氣地拍了朱晴一巴掌,打斷她的胡思亂想:“陳西不是那樣的人,你彆想多了。”
“況且,他這?種人就算包養也不會?挑一個高中生?。”
—
車子沒開多久就拐進了帆船酒店的地下車庫。
陳西腦袋昏t?得?厲害,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
周宴舟看她抓著安全帶一會?兒喊頭疼,一會?兒喊王八蛋,一會?兒抓著車內的平安符說要蕩秋千……周宴舟一個頭兩個大。
眼見她降下車窗,大半個腦袋都探出去了,周宴舟怕出事,一個刹車停下來,伸手一把將人拽回?車裡。
好不容易等人消停下來,周宴舟停車的功夫,陳西受不住一停一開,直接嘔吐在了車裡。
酒氣、酸臭味蔓延整個車廂,周宴舟眉頭皺得?老高,顧不上車內的肮臟,周宴舟怕她踩到嘔吐物,急忙鬆開安全帶,大步繞到副駕駛,拉開門一把將人拎出來。
關上車門,周宴舟看著一臉難受的陳西,冷著臉將人抱進電梯,送到套房。
準備離開時,周宴舟的衣擺被陳西拽住。
嘔吐後陳西似乎清醒了不少,睜眼看到坐在床頭的周宴舟,陳西意誌模糊地爬起來,茫然地喊了聲?周宴舟。
周宴舟垂眸瞥了眼被陳西攥住的衣擺,笑罵:“好樣的,又?他媽喝成這?鬼樣子。”
說罷,他站起身要走?,被早有防備的陳西一把抱住。
周宴舟吸了口氣,冷聲?道:“鬆手。”
陳西倔強地搖頭:“不鬆。”
周宴舟拿她沒辦法,由她抱著。
啤酒漲肚,陳西抱了一會?兒憋得?厲害,又?不想放開周宴舟,怕是一場夢。
周宴舟察覺出她的難受,臭著臉說:“趕緊去吧你,我不走?。”
陳西猶豫許久才一頭跑進洗手間,等她上完廁所,洗了個冷水臉,徹底清醒了。
害怕周宴舟離開,陳西匆匆忙忙出去,看到的卻是周宴舟坐在落地窗前的懶人沙發,翹著二?郎腿,指間捏著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煙的畫麵。
陳西赤/裸著腳走?到周宴舟麵前,目光執著地盯著他,鼻尖一酸,眼眶突然紅起來。
她吸了吸鼻子,滿臉委屈地問?:“你怎麼來了?是因為我嗎?”
說這?話時,陳西還帶著一絲期待,期待他這?次來西坪是為了她。
可?惜,周宴舟不是這?樣的人。
現下一大攤子的事兒等著他去處理,他沒工夫也不想談情說愛。
他想到那些令人頭疼的紅色文件,躺在醫院說不定哪天就沒了的老頭子,孟老師含淚的雙目以?及集團總部那一堆固執的股東……現下什麼心?情都沒了。
如果是之前他還有那麼點閒情逸趣陪她好好談一場戀愛,可?現在,他恨不得?找個安靜的地方舒舒服服地睡兩晚。
思緒到這?,周宴舟抽了一口煙,麵無表情地否認:“真不是為了你,我來這?兒就是為了談生?意。”
陳西當場傻眼,看向周宴舟的目光充斥著不敢置信,似乎沒想到,幾個月沒見,他竟然變成了這?副樣子,陌生?得?讓她無法辨認。
周宴舟看到她一副要哭的模樣,彎腰在煙灰缸裡點了點煙灰,神情無奈地承認:“沒辦法,我生?來就是個壞種。”
說到這?,周宴舟掐斷煙頭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打量兩眼陳西,言簡意賅道:“你以?後還是少喝酒。酒量不怎麼樣,喝多了也難受。”
“我走?了,以?後彆再聯係。”
陳西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對?上周宴舟那雙漠然又?無情的眼眸,驟然止住了聲?。
那是他們認識的第三年,她依舊沒有住進他的眼裡。
第53章
陳西不想再跟周宴舟拉扯下去, 她低頭?撫了兩下大衣衣擺,喉嚨裡輕輕提了一口氣,錯開攔在走廊的周宴舟, 麵不改色地離開洗手台。
周宴舟望著那道陌生又熟悉的背影, 難以置信地笑了下。
他抽完最後一口煙,將煙頭?摁滅在垃圾桶蓋的滅煙台。
眼見最後一絲猩紅的火苗熄滅在一堆白色石子間, 周宴舟才插兜, 不慌不忙地往最東邊的包廂走。
陳西失魂落魄地回到包廂, 屋裡一片喧囂, 吵得人分不清東南西北。
謝南州坐在最中間,拿著?骰子不停搖晃。
旁邊坐著?之前灑了陳西滿身水漬的唐媛, 她翹著?一條腿, 腦袋向謝南州的方向偏斜, 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謝南州手裡的骰子筒, 似乎很關心投擲的結果。
包廂內都是謝南州的好?友, 也都是些鐘鳴鼎食的富二代, 眼睛好?像總是掛在眉毛上, 看?誰都高人一等的樣子。
說實話, 陳西挺討厭跟這類人相處。
其中一個眼尖的瞥見陳西推門進來, 做出誇張的表情, 大聲道:“回來了?您沒什麼事兒吧?”
這個“您”字充滿了戲劇性, 尾音上揚, 有點嘲諷的意味。
陳西聞言, 關門的動?作頓了下。
這一吼,包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陳西身上。
謝南州見陳西回來, 下意識站起身,麵帶關心地問:“西西你沒事兒吧?”
陳西剛準備搖頭?, 一旁的唐媛陰陽怪氣地開口:“不就灑了點酒水嘛,至於這麼斤斤計較?”
“謝南州,你女朋友也太金貴了吧。要真過不去,也噴我一身好?了啊,我肯定不說一個字。”
謝南州有些尷尬,他瞪了一眼還在煽風點火的唐媛,小聲阻止:“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陳西闔了下眼皮,無視兩人的一唱一和,走到沙發邊撈起自?己的包,朝謝南州無所?謂地笑了下,說:“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你慢慢玩。”
說著?,陳西不顧謝南州的挽留,背著?包,麵色平靜地走出包廂。
關門前,包廂內漏出幾句討論——
「南州這女朋友脾氣挺大啊。」
「我也覺得,哪兒來的臉發脾氣。」
「好?心好?意請她過來,還給我們擺臭臉,真沒意思,下次讓南州彆叫她了。」
「我看?他們談不了多久就得分。」
謝南州追到酒吧門口才叫住陳西,他伸手拽住陳西的手腕,滿臉著?急地問:“西西,你又鬨什麼脾氣?”
“這麼多人麵前,你就不能給我點麵子嗎?知不知道我今天是想把你介紹給我朋友們的。”
“……你太讓我失望了。”
陳西聽著?謝南州一句又一句的指責,隻覺得好?笑。
她抱著?手臂,扭過頭?認認真真地看?了片刻眼前陌生得讓她好?像從?來沒認識過的謝南州,想起他曾經追她時的壯誌豪言,陳西心平氣和地反問:“謝南州,我沒給你麵子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冷冷淡淡,沒有一點真情?”
“談戀愛之前我就提醒過你,我很看?中我自?己,凡事以我為主?。”
謝南州察覺到陳西處在生氣邊緣,一時間不敢再說重?話。
他煩躁地搓了搓後腦勺,臉上露出討好?的笑,“我錯了西西。”
“今晚是我考慮不周,我送你回去吧。”
陳西跟吞了一團棉花似的難受,看?著?眼前能屈能伸的謝南州,她一時間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謝南州似是拿準了陳西的心軟,趁熱打鐵地說:“你等我兩分鐘,我去開車。”
“這個點不好?打車,我送你。”
陳西沒點頭?也沒拒絕,等謝南州去開車的功夫,陳西抱著?手臂,迎頭?走進冷風中。
過了九點,三裡屯依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陳西站在路口等紅綠燈的功夫,一輛深色豪車悄無聲息地停在身邊。
陳西下意識看?過去,隻見副駕駛的車窗降下,露出一張熟悉的麵孔。
謝薇高考結束後的暑假跟父親一起搬到了北京,填報誌願時謝薇還給陳西打過電話。
陳西拿了西坪市文科第一名,謝薇第二,兩人總成績隻差一分。
謝薇最後留在北京,報了A大計算機係。陳西得知她學?計算機還有些詫異,沒想到她一個女孩子竟然選擇這麼理工科的專業。
看?見老謝,陳西下意識地覺得周宴舟也在車裡。
隻是車窗玻璃貼了防窺膜,陳西看?向後排,隻看?到自?己的倒影。
老謝也沒想到會?碰到陳西,主?動?打招呼:“好?久不見,西西。”
陳西扯出一絲笑容,熱情地回應:“謝叔好?久不見。”
老謝搓了搓方向盤,朝後視鏡看?了眼,餘光瞧見後排的男人目不斜視地盯著?擁堵的前方,他咽了咽口水,故作鎮定地跟陳西寒暄:“小薇還提過你幾次。聽說你現在在R大上學??今年大三了吧。”
陳西點頭?說是。
她站在風中,冷風將她的頭?發吹亂,糊了她一臉。
陳西一隻手揣在大衣口袋,一隻手伸出來慢慢撥開臉上的發絲,期間還不忘回複老謝的問話。
正好?綠燈閃動?,陳西朝老謝露出一抹歉意的笑,眉眼彎彎地告彆:“謝叔,我先?走了,再見。”
說罷,陳西挎著?包,隨著?人群慢慢走過斑馬線,期間沒有再往後排看?一t?眼。
周宴舟坐在車裡巋然不動?,直到瞥到那道單薄的背影消失在人海,周宴舟才冷淡開腔:“老謝,走吧。”
路上,老謝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後排的男人,最後麵帶猶豫地問:“剛剛您讓我停車,我還以為您是想讓西西上車送她一程。”
“之前在西坪都好?好?的,怎麼到了北京就生疏了?”
老謝是直腸子,年輕時候就有什麼說什麼,人到中年依舊藏不住話。
周宴舟讓他跟在身邊好?幾年,看?中的就是他老實、靠譜。
聽老謝這麼問,周宴舟想起陳西在酒吧洗手間的決絕和剛剛明知道他坐在車裡卻沒往後排瞄一眼的做派,他冷聲笑了下,沒什麼情緒地說:“喊她上來做什麼?白眼狼一個。”
老謝聽了,沉默下來,沒再說半個字。
周宴舟也不得勁,回到住處,獨自?開了瓶酒,一個人喝著?。
喝到一半,江遲打電話過來,追問他怎麼突然走了。
周宴舟端著?酒杯走到落地窗前,將整個CBD的夜景儘收眼底。
電話裡,江遲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今晚的合作夥伴是個人精,明明都準備簽合同了,結果臨到頭?反悔。
周宴舟一言不發,他插兜立在窗前,腦子裡卻浮出那張倔強又清冷的臉。
幾年不見,女孩突然長大成人,褪去女孩的生澀,多了幾分女人的味道。
五官張開後,美貌越發動?人心弦,心智也成熟了許多,不似之前那般天真爛漫。
周宴舟私下也打聽過她在哪所?學?校,隻是那段日子他忙得不可開交,恨不得將一天分成三天用,哪有功夫去理她。
等他好?不容易定下來,他早已經將胸中那點留戀、不舍拋之腦後。
如果不是今日偶然撞見,他還真想不起這個人的存在。
江遲遲遲沒見周宴舟回複,忍不住在電話裡抱怨:“祖宗,您到底聽沒聽見我說什麼呢?”
“徐茵找你都找到我這兒了,你有空給她回個消息。好?歹也是公司代言人,彆這麼把人晾著?。”
說罷,江遲不知道想到什麼,歎了口氣:“忘了跟你說,剛剛我去結賬碰見你表妹了。她不是在國外留學?,怎麼突然跑回來了?”
“對了,我還聽到一個意料之外的名字,你猜是誰?”
“陳西你還記得吧?就西坪那小姑娘。你小表妹喜歡的男生現在的女朋友就是她。嘖,當初不是跟你走得挺近,我還以為你倆能有一段風花雪月呢。”
周宴舟聽到後麵,臉色驟然陰沉下來。
他仰頭?將酒杯裡的威士忌喝光,轉身走到沙發旁,撿起茶幾上的手機,麵不改色地說:“還有事兒?沒事兒掛了。”
江遲著?急忙慌道:“有有有。彆忘了跟徐茵——”
話音未落,周宴舟一秒掐斷電話。
—
陳西沒走多遠,謝南州就追了上來。
大街上他不顧後麵來往的車輛,硬生生地放慢車速逼著?陳西上車,惹得後頭?的車主?接連按喇叭,有的氣得探出窗對著?兩人罵傻逼。
陳西不想事態鬨大,皺著?眉上了車。
一路上陳西緘默不語,任憑謝南州怎麼哄她都不肯露出一個小臉。
謝南州耐心耗儘也沒再說話,兩人一直沉默到女生宿舍樓下。
下車前,謝南州鎖了車門,鬆開安全帶想要探頭?親陳西,被她不著?痕跡地躲開。
她環著?手臂,嘴角扯出勉強的笑,低聲說:“謝南州,我們冷靜冷靜吧。”
謝南州一臉茫然,下意識拽住陳西的手臂想問她什麼意思。
陳西看?著?被抓得泛紅的手腕,抬頭?衝謝南州笑了下,語氣平靜地解釋:“我隻是覺得我們不太合適。”
謝南州滿臉不讚同,他力道不自?覺地緊了兩分,態度強硬地說:“西西,我不同意。”
“今天辛苦你了,你趕緊上去休息。我們改天再聊。”
說罷,謝南州解鎖,放陳西離開。
陳西望著?近乎偏執的謝南州,閉了閉眼,沒再說什麼。
回到寢室,李青已經下床,正坐在書桌吃東西。
聽到動?靜,李青扭過臉看?向門口,發現是陳西,李青笑著?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你跟謝南州談了這麼久好?像還沒外麵過夜。”
“是他不行?還是?”
陳西看?懂李青眼底的揶揄,聳聳肩將肩頭?的挎包取下掛在掛鉤上,臉不紅心不跳地回複:“是我不行?。”
李青噗嗤一聲笑出來,捏著?筷子,抬起下巴指了指林梵的床位,說:“剛剛林梵回來問了我一個奇奇怪怪的問題,關於你的。”
陳西換上拖鞋,脫掉身上的大衣,情緒平靜地問:“什麼問題。”
李青挑動?眉梢,神神秘秘地說:“問你的出生日期。我說完她臉色大變,沒待幾分鐘就跑出去了。你說她不會?給你紮小人吧?”
?
陳西聽到這,想起酒吧遇到的男人,神情恍惚兩秒,搖頭?否認:“應該不至於。我跟她無冤無仇的,她紮我小人乾嘛。”
李青嘖了聲,一臉無辜道:“那可說不準。萬一她嫉妒你長得比她好?看?,能力比她強呢?你忘了上次謝南州請我們吃飯,她怎麼說你的?”
陳西現在腦子裡一片混亂,跟漿糊似的,壓根兒理不清思緒。
聽李青這麼說,她無力地笑了下,重?複林梵當初的話:“說我命好??遇到這麼個十?全十?美的好?男友?”
“她要喜歡,拿去好?了。”
李青當即瞪大眼,丟掉筷子站起來走到陳西麵前,仔仔細細打量一圈陳西,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你跟謝南州吵架了?你乾嘛去了?怎麼瞧著?像是去打仗似的,這麼狼狽。”
可不是去打仗了嗎?
前有唐媛的針鋒相對,後有周宴舟的憑空出現。
她怎麼也沒想到,她跟周宴舟的重?逢是在這樣的場景下,也沒想到林梵的緋聞男友是周宴舟。
這世界真是魔幻,什麼都趕一塊兒去了。
李青擔憂地瞅了瞅陳西,關心地問:“你沒事兒吧?”
陳西晃晃腦袋,神態疲倦地搖頭?:“沒事。”
李青擺明不相信,她拍了拍陳西的肩膀,寬慰道:“趕緊洗洗,睡覺吧你,彆想了。”
陳西衝李青無可奈何地笑了下,點頭?答應。
她洗了個熱水澡,滿身的疲倦好?像散了不少。
躺在床上,陳西怎麼也睡不著?。
她閉上眼沒多久,周宴舟的臉便陰魂不散地出現在夢裡。
這兩年也不是沒夢到過他,可是每次在夢裡他的臉都十?分模糊,這次卻異常清晰。
夢裡場景變化?莫測,一眨眼就看?到周宴舟坐在西舟酒店頂樓套房的沙發上,穿著?成套的定製西裝,皮鞋擦的鋥亮,翹著?二郎腿,眼神淡漠地鎖在她身上,滿臉無奈地跟她說:“沒辦法,我天生就是個壞種。”
那一刻,記憶與現實重?合在一起,陳西猛然睜開眼。
還有半小時熄燈,她睜開眼,目光定定地看?著?床簾,一時間分不清是在夢裡還是現實中。
枕頭?底下的手機嗡嗡震動?,陳西後知後覺地掏出手機,點開發現是謝南州發的——
「西西,你原諒我好?不好??」
第54章
陳西揉了把頭發, 忽視謝南州發來的短信,摁滅手機,掀開床簾, 扶著?欄杆從床上下?來, 轉頭鑽進洗手間。
再?出來正好看到林梵提著?包、拎著?一堆印著各種英文logo的禮品袋推門進來,看到陳西, 林梵神?情愣了兩秒, 主動打招呼:“我聽李青說你約會去了, 還以為?你?今晚不回寢室。”
林梵是藝術生, 性子比較高傲,平時很少跟陳西講話。
或許是氣場不合, 又或是不屑跟她說話, 每回都是陳西主動打招呼, 林梵敷衍地點個頭就完了。
如今見林梵一反常態地跟她打招呼, 陳西想起在下?午校門口的畫麵, 一時詞窮, 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她嘴角勾勒出淡淡的弧度, 態度自然地說:“馬上考試, 沒那麼多時間玩。”
林梵將新買的LV麻將包、一堆禮品袋丟在書桌, 接著?手撐著?椅背, 彎下?腰脫掉腳上的銀灰色高跟鞋, 後腳跟已經磨出血, 她卻不管不顧, 反而抬起那張漂亮的臉蛋,將話頭落在陳西身上:“也是, 你?們這些?好學?生都喜歡學?習。不像我,整天在外麵廝混。”
這話說得?陳西有些?尷尬, 她摸了摸鼻尖,裝沒聽見。
林梵自從搬進這個寢室,幾乎很少回來,大?多時候都住校外。
陳西偶爾也好奇林梵在校外做些?什麼,好奇她哪來的經濟支撐。
據她所知,林梵家裡條件不算特彆好,勉強能送她上個藝術學?院,平日也就一千多的生活費,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壓根兒不夠塞牙縫。
某次李青得?知陳西的疑惑,麵帶鄙夷地聳肩:“她哪兒t?買得?起這些?,當然是她的男朋友們買的。”
陳西頓時茅塞頓開,卻又覺得?這世界太過魔幻。
彼時她還是學?生心態,總覺得?上了大?學?也要以學?業為?重,殊不知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
那兩年?她也算親眼見證過、聽過林梵的一些?傳聞,有些?真假參半,有些?離譜,也有一些?添油加醋到令人半信半疑。
隻是陳西沒料到,她跟林梵還有一段孽緣。
林梵似乎也意識到她跟陳西雖然是一個寢室的,但是彼此?之間並不熟悉。
簡單打了個招呼,林梵便沒再?說話。
她從衣櫃裡翻出一條真絲睡裙,換下?身上的大?牌吊帶連衣裙,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從書桌右側的小收納盒裡取出卸妝油,擠了兩泵,對著?鏡子一點點卸掉臉上的彩妝。
滿臉斑駁時,林梵從鏡子裡看到了陳西那張素淨得?沒有塗抹任何脂粉的臉。
那一刻,林梵是有點嫉妒陳西的。
嫉妒她不怎麼用護膚品,皮膚卻好得?吹彈可破;嫉妒她看著?溫柔軟弱、一副不爭不搶的樣子,卻在麵對自己利益相關的事情時絲毫不退讓半步;嫉妒她不需要刻意學?習化?妝技術卻能輕鬆擁有一張五官精致、比例超絕的臉蛋。
當然,她之前?並不在意陳西,她總覺得?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林梵自己也沒想到,有那麼一個人能夠讓她對陳西心生警惕。
以至於很少回寢室的她,竟然願意大?老遠地跑回來,隻為?確認一個可能。
那天晚上,寢室突然多了個人,李青和陳西都沒怎麼說話。
倒是林梵時不時地問兩句陳西的現狀,問得?問題也亂七八糟,沒有什麼邏輯。
陳西心不在焉,恍惚地回了幾個問題就借口說困了。
林梵見狀,也隻好住嘴。
熄燈後,一直沒吭聲的李青突然發來一條私信,陳西點開一看,忍不住笑?了。
「林梵不會看上你?了吧?」
陳西藏在床簾裡,握著?手機,一本正經地回複:「李同學?,不至於。」
—
那段時間陳西一直忙著?找實習單位,經常在校外跑。
再?次見到周宴舟是在一家律師事務所。
經濟法?學?課的老師跟陳西是本家,加上陳西上課認真專注,又是學?委,之前?還幫他做過幾次項目資料,深得?對方喜歡,得?知陳西最近在找實習單位,老師特意推薦她去方回律師事務所試試,說這家事務所的老板是他的一個學?生。
說罷,老師還親自給對方打了個電話,說他手底下?有個學?生想去實習一段時間。
也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老師掛斷電話後,一臉笑?容地交代她這周五去事務所麵試。
事務所在國貿附近,陳西一大?早就起床收拾,臨出門還不忘帶上自己精心製作的簡曆。
麵試時間在上午十點,陳西一大?早就從學?校出發,搭乘地鐵轉公交,再?步行到達律師事務所樓下?。
她看著?那棟高聳入雲的大?樓,猶豫了好幾秒才邁開一條腿。
事務所在26樓,這棟樓有好幾家公司,陳西走進大?堂被保安攔住登記,她將簡曆擱在一旁,接過保安遞過來的簽字筆、登記本,規規矩矩地寫下?自己的名字、身份信息。
寫完保安接過紙、筆,看了眼上麵的身份信息,笑?容慈祥地說:“我女兒跟你?一樣大?,今年?大?三,最近也在找實習。小姑娘加油,麵試一定成功。”
陳西莞爾一笑?,低聲說了句謝謝。
或許是因為?陌生人的鼓勵,陳西竟然沒了來時的忐忑。
她深深吸了口氣,轉身走進西側的電梯間。
六台電梯都在運行中,陳西摁下?上行鍵,站在其?中一台電梯前?,靜靜等待著?電梯。
中間有幾個年?輕人從隔壁的電梯裡走出來,陳西好奇地瞄了眼對方脖子上掛的藍色工牌,上麵寫著?「新創遊戲」幾個字。
是一家遊戲公司吧?
17年?市麵上已經出現好幾款爆款遊戲,遊戲公司的老板賺得?盆滿缽滿,有些?還憑借一款遊戲輕鬆上市。
不過也有不少家長舉報,說遊戲影響小孩學?習。
正想著?,電梯門緩緩打開,陳西深呼一口氣,一頭紮了進去。
她摁下?26的數字,一個人站在電梯裡,屏著?呼吸,等待電梯上行。
期間她不停地練習即將到來的麵試,想要表現得?更好。
模擬了幾個問題後,電梯到達26樓,陳西握著?簡曆,麵不改色地走出電梯。
剛出電梯就看見不遠處的灰色牆壁上寫著?“方回律師所”幾個字,楷體金字,看著?很嚴肅。
陳西站了兩秒,慢慢挪步走過去。
穿過那扇半開的玻璃門,最先看到的是前?台。
前?台站著?一位穿著?職業套裝裙的漂亮小姐姐,看到陳西,前?台一臉溫和地詢問陳西有什麼事?並拿出登記本提醒陳西登記。
陳西一邊登記一邊說自己是來麵試的。
對方聽到麵試兩個字,神?色正常地交代:“麻煩您坐那兒等一會兒,老板現在在開會。”
陳西笑?著?說好。
她找了個空位坐下?,拘謹地並著?小腿,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家律所。
律所整體裝修風格偏冷色調,牆色和地磚都以灰白為?主。
前?台右側是一整間工作室,裡麵分布了大?大?小小的格子間,每個人都穿著?正裝,正在努力地工作中。
接待廳有一麵超大?的落地窗,中間放了幾組沙發,廳牆上掛著?幾個律師的個人簡曆和方回律師所的成長軌跡。
陳西在網上搜過方回律師所,看到上麵的合夥人都是從紅圈所出來的,以及他們的接手過的案例,隱約意識到這個律所實力很強。
她突然沒了底氣。
等了不知多久,一個穿著?深色製服的中年?女性突然從左側的辦公室走出來。
陳西本能地站起身,對方看到陳西先是愣了下?,後一臉和藹地問:“請問您是陳西嗎?”
陳西禮貌地點頭。
對方笑?了笑?,態度和氣道:“老板還在跟客戶溝通,您先跟我聊聊?”
陳西哪有拒絕的份兒,她撿起包,跟著?女人走進那扇玻璃門,然後拐進左側的小房間。
對方交給陳西一張表,提醒陳西填一下?。
無非是一些?基礎信息,陳西接過筆,壓彎腰杆,很自然地蹲在地上填寫。
填寫到一半,隔壁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從裡走出兩道修長的人影。
陳西視線受阻,隻聽到一道溫厚的男聲客客氣氣地說:“您放心,您交代的事兒我一定辦好。您的官司我肯定全力以赴。”
“我送您出去?”
陳西填完最後一欄信息欄,聽到隱隱約約的對話聲,下?意識抬頭,誰知看到一道熟悉的側影,她當即傻眼。
吧嗒一聲,簽字筆掉在地上,砸出清脆的響聲。
周宴舟也沒想到會在律所碰到陳西,聽到動靜,他順著?聲音看過去,正好對上一張白皙清淡的麵孔。
見她穿著?薄荷綠的針織上衣配一條白色的西裝褲,到腰的頭發用抓夾規規矩矩地彆在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周宴舟神?情稍顯驚訝,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她。
兩人對視片刻,周宴舟率先移開視線。
方回看周宴舟的注意力被陳西吸引,連忙解釋:“這位應該是陳老在電話裡推薦的學?生,今天過來麵試。”
周宴舟隻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抬抬下?巴,跟方回簡單說了兩句就轉身離開,絲毫沒將陳西看在眼裡。
陳西本來還擔心周宴舟會搞破壞,沒曾想他徑直走出律所,壓根兒沒她想得?那般嚴重。
等人走遠,陳西才感覺周圍的空氣開始重新流動。
方回看了眼遠去的周宴舟,回頭將打量、審視的目光落在陳西臉上,態度突然變了一個人:“你?是陳西?陳老推薦的那個學?生?”
陳西尷尬地點頭。
方回招手:“進來吧,我問你?幾個問題。”
陳西拘謹地站起身,跟著?方回走進隔壁那道寫著?“合夥人辦公室”的木門。
一進去陳西就被擺在辦公桌桌麵的那封律師函吸引,她下?意識瞄了眼內容,隻瞥到“委托人周宴舟”幾個字,還想再?看時,方回已經將律師函收進了文件夾。
對方禮貌地邀請陳西坐在辦公桌對麵的椅子,然後拿起陳西的簡曆,粗略地看了兩眼就扔在一旁。
陳西見狀,心底一沉。
方回裝沒瞧見陳西的反應,態度不鹹不淡地詢問:“法?考過了嗎?”
陳西吸了口氣,搖頭:“還沒。”
方回蹙眉:“有過相關實習經曆嗎?”
陳西依舊搖頭:“沒。”
方回的眉頭蹙得?更深,他正準備說什麼時t?,丟在一旁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
方回瞥了眼屏幕,看到備注人,臉色一變。
他撈起手機一看,上麵隻短短幾個字——
「方律,向您討個人情,讓她過了。」
這個「她」字讓方回摸不著?頭腦,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誰。
下?一秒,方回突然變臉,他抬眼意味深長地打量片刻麵前?的陳西,含蓄地詢問:“小陳,你?哪兒的人?”
陳西摸不著?頭腦,卻認真回複:“西坪。”
方回滿不在意地笑?笑?,聲線溫和地交代:“行,你?下?周一來報道吧。”
那天她渾渾噩噩地應付完麵試,一個人不抱希望地走出那棟大?樓。
麵試結束,方回翹著?二郎腿坐在陳西對麵,態度輕視地翻完她的簡曆,最後合上簡曆,委婉地說了句:“按理說,我們這兒招的實習生基本都是研究生,不過你?條件確實不錯,我就開個先例。”
“現在你?法?考沒過,多少有點——”
後半句沒有明?說,不過陳西也明?白對方的意思。
無非是她是老師推薦過來的人,不好意思回絕。
彼時陳西還沒意識到,這個世界人脈、資源、家境對一個法?學?生來說有多重要。
她天真的以為?,她憑自己的實力可以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
直到處處碰壁才意識到,她不值一提。
她也不知道,她能拿到這份令人眼紅的實習,有些?人在這裡占了多大?的比重。
—
走出那棟令人窒息的大?樓,陳西站在路口,對著?頭頂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不到十二點,陳西想著?回學?校再?吃飯,外麵一頓飯挺貴的。
她打算原路折返,卻在紅綠燈路口被一輛保時捷攔住去路,陳西被迫逼停腳步。
這個點正是吃飯的時間,不少白領路過,看到路口那輛打著?雙閃的保時捷,不少人側目。
陳西本想等對方路過再?離開,誰知道對方遲遲不走。
她疑惑地抬頭,對上的卻是一雙淡漠、深沉的眉眼。
看到周宴舟的那一刻,陳西多少有點怔愣。
他不是走了嗎?
周宴舟沒給她思考的餘地,降下?車窗,冷冷淡淡地喊了句:“上車。”
陳西僵持著?沒動。
周宴舟的耐心似乎很好,見陳西沒有動靜,他也不催促,可他身後的車主卻紛紛摁喇叭。
眼見周圍的車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多,陳西焦灼地走上前?,拉開後排的車門。
剛邁進一隻腳,前?排的男人冷不丁地說了句:“坐前?麵來。”
陳西不想搭理,卻架不住周宴舟的眼神?壓迫,在他的無聲催促下?,陳西猶豫兩秒,還是關上後排的車門,轉頭鑽進副駕駛。
剛上車,還沒來得?及係安全帶,一旁的男人突然問:“麵試怎麼樣?”
陳西搞不懂這個男人為?什麼總能做到這麼神?色自如,隔了這麼久沒見,她硬是在他身上看不到一點尷尬。
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自暴自棄地說:“聽天由命吧。”
周宴舟被她逗笑?,沒好氣地瞥了眼人,神?色淡定地說:“什麼時候這麼悲觀了?以前?不是挺自信?”
陳西胸口的一股邪火突然被點燃,她蹭地一下?睜開眼,目光炯炯地盯著?麵前?的男人,怒氣衝衝地回複:“那是我以前?年?紀小不懂事。”
周宴舟聽到這話,難得?沉默下?來。
綠燈亮起,周宴舟重新啟動引擎彙入車流,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有那麼一瞬間,周宴舟有些?後悔跟她開這些?無關緊要的玩笑?。
按理說,他不該再?招惹她的。
可是看到她再?次出現在他的世界,他總覺得?他們之間應該發生點什麼。
抱著?這個想法?,周宴舟還真耐心等了一陣兒,沒曾想真等到她一臉喪氣地從那棟大?樓走出來。
估摸著?是麵試不理想,不然也不該是這表情。
思緒到這,周宴舟扭頭看了眼副駕駛的姑娘,見她表情麻木、麵色蒼白,一副“誰都不要理我”的模樣,周宴舟看了眼腕表,試探性地問:“時間還早,一起吃個飯?”
陳西皺著?臉,不想理他。
周宴舟也不生氣,他手搭在方向盤,態度一如既往的溫和:“講道理,你?這幾年?也沒主動聯係過我。”
“北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咱倆能再?遇到就是緣分。你?說是不是?”
第55章
陳西搞不懂, 他在她麵前為什麼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明明他們之間的氣氛這麼尷尬,他卻能?輕鬆破局,隨便挑起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 然後將他們之間那層不能?說的東西輕而易舉蓋過?。
陳西就做不到他這樣。
所以後半段路, 無論周宴舟問什麼,她都彆過?臉不看他, 也不回答一個字。
周宴舟剛開始還有點生氣, 到後來隻剩下?好笑?。
他那時?想的是, 這姑娘怎麼還是小孩性?子?
他還以為她真長大了, 現在看來,都是裝的。
那是個烈陽高照的下?午, 剛入夏的北京難得出了太陽, 陽光灑在車身, 穿透玻璃照進車廂, 將座椅烤得暖洋洋的。
陳西被太陽曬得蔫蔫的, 白皙的雙頰透著清澈的粉暈, 像極了剛成熟的水蜜桃。
陽光太刺眼, 陳西下?意識直起腰將擋光板放下?, 又?側著腦袋, 一言不發地盯著窗外不停倒退的景色。
偌大的北京, 她在這座城市待了兩三年依舊不太認識路, 隻能?辨認幾處人人都去的景點、地標建築。
車子開過?鼓樓東大街, 陳西陡然想起第一次來北京, 他也曾帶她走過?一次這條路。
隻是那時?她一顆心?都係在他身上,哪管走過?什麼路, 去過?什麼地方,隻要有他在就好。
這幾年也不是沒?走過?這條路, 可每次陳西都是一個人,如今再次坐上他的車,陳西突然發現他又?換了車。
上回那輛被謝南州驚呼過?的庫裡南已經換成現在的保時?捷,陳西想到他在西坪開過?的奔馳,忍不住猜測他的車庫到底有多少輛豪車?
思緒到這,陳西驟然想起李青當時?在寢室說的那句——
「這世道就是,富人更富,窮人更窮。除了小說、電視劇,哪有什麼底層人一躍而起成為人上人的。」
陳西表示深刻讚同。
所以,現在的周宴舟是更富了吧?
帆船酒店剛開業生意就火爆了,不少外地人專程跑來西坪隻為在西舟酒店住一晚,還有數不清的網紅、明星過?來暗戳戳地打廣告。
一夜之間,西舟酒店成了西坪的熱門景點,也帶動了西坪的GDP增長,惹得電視台紛紛報道,連同政府都甘之如飴地為其擴大知?名度。
到現在西舟酒店已經在好幾個城市開了好幾家連鎖店,每開一處,酒店的負責人就會給陳西打一個電話,說是酒店專程給她留了一間套房,歡迎她隨時?過?去住。
陳西不是沒?有拒絕過?,可每次都拒絕無效。
她試圖詢問?原因,對方隻是高深莫測地回複一句:上麵有交代。
陳西一聽就知?道是誰的主意。
她那時?候很倔,聯係好幾次周宴舟都沒?成功,她也不再去西舟酒店,仿佛那是一塊禁地,一旦涉及就會讓她粉身碎骨。
思緒到這,陳西扭過?頭?,一言不發地望向開車的男人,很想質問?一句:“當初不是說好的不要再見麵嗎,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話到嘴邊,陳西卻說不出口。
她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氣,眼神固執地看向前方。
那姿態,似乎要與周宴舟斷個一乾二淨。
周宴舟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先是頓了一下?,後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拉開扶手箱,從裡撈出打火機、煙盒。
他就著煙盒,低下?腦袋咬出一根煙,當著陳西的麵點燃打火機。
煙霧彌漫在車廂前,周宴舟先一步打開了車窗。
他抽了兩口煙,壓下?胸腔內的鬱悶,好一會兒才出聲:“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挺沒?意思的?”
陳西神情一愣,顯然沒?料到周宴舟會這麼問?。
她還在斟酌字句,周宴舟突然笑?了下?,淡定自若地轉移話題:“什麼時?候談的戀愛?”
這是準備切入正題了嗎?還是想打聽打聽她這幾年都做了什麼?
陳西暗自腹誹,嘴上卻說:“小半年吧,他追的我。”
後半句話明顯多餘了,陳西卻固執地加上去。
周宴舟聞言,神情意外地挑了下?眉梢。
他想起江遲爆的料,再聯想到那份丟在辦公室的資料,忍不住蹙眉:“你喜歡他?”
陳西驟然抬頭?,臉上露出三分不可置信:“我不喜歡他我為什麼要跟他在一起。”
周宴舟被陳西突如其來的激動逗笑?,他吸了一口煙,彈t?了彈煙灰,側頭?盯了兩秒神色認真的陳西,語氣說不出的平靜:“彆激動,我隨便問?問?。”
陳西被他的反應弄懵,緩了好一會兒才察覺他的意圖,她當即冷下?臉,麵無表情地說:“我談沒?談對象,跟你有關?係嗎?”
“你是我誰啊?我跟你熟嗎?”
話音剛落,陳西就後悔了。
她想不通,她為什麼總在周宴舟麵前暴露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永遠收不住脾氣。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出了差錯,陳西終於安靜下?來,不肯回答周宴舟任何問?題。
周宴舟也不生氣,他耐心?似乎很好,一路上講了不少笑?話逗陳西開心?。
可陳西還在氣頭?上,壓根兒聽不進一個字。
車子開到南鑼鼓巷附近,拐進一條巷子,停在了一家四合院門口。
那地兒遊客眾多,不少外地人舉著相機在胡同裡打卡,停車的附近剛好是一處名人故居,不少人排隊參觀。
陳西坐在車裡看著那遊客,第一次發現站在周宴舟的角度看他們是多麼有趣。
當初來北京,他是不是也是用?這副看戲的神情看她?
陳西不敢多揣測,害怕真相太過?醜陋。
四合院門口立著兩尊威嚴的石獅子,刷著紅漆的金柱大門緊閉著,看不出裡頭?是否有人。
周宴舟撈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後,默默坐在車裡等著。
陳西搞不懂他,也跟著耗在車裡。
等了不知?多久,那扇緊閉的紅門突然從裡開了一條小縫,緊跟著裡頭?鑽出一個穿著灰色長衫的中年人。
對方看到停在門口的保時?捷,一臉恭敬地走過?來,彎腰敲響玻璃,邀請周宴舟進去。
周宴舟解了車鎖,推開車門,朝人態度虔誠地叫了句鐘叔,接著他回頭?看了眼坐在副駕駛巋然不動的陳西,語氣平和地喊:“愣著乾嘛,下?車。”
陳西一臉混亂地鬆開安全帶,跟著周宴舟走進那扇神秘的大門。
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荷香,陳西還在納悶哪來的荷香,結果剛拐進那道拱門就看見院子中間圍了一片荷花池。
正是開花的季節,池塘裡的荷花幾乎開遍了。
紅的白的粉的映襯在綠葉之間,沒?來由的雅靜。
陳西被荷花池吸引,看了好幾秒,周宴舟注意到這幕,回頭?跟鐘叔交代:“剪幾支荷花插瓶兒裡。”
鐘叔連說好。
陳西回過?神聽到這話,抬頭?詫異地瞄了眼周宴舟。
這地方周宴舟似乎常來,已經輕車熟路。
他走在前麵,繞過?荷花池,直接拐進一旁的東廂房,陳西跟著進去,才發現裡麵又?是另一番天地。
裡頭?布置得古色古香,家具全是紅木為主,連擺在中間的屏風都是徐悲鴻的駿馬圖,入門處的花瓶仔細看好像是明清時?代的。
陳西驚歎這套四合院的主人財力豐厚時?,周宴舟已經拉開椅子坐下?,這會兒正拿著菜單,耐心?十足地查閱上麵的菜品。
見陳西傻愣愣地站在門口,周宴舟合上菜單,掀眼輕笑?:“看傻了?”
那一幕太過?熟悉,陳西沒?由來地恍惚兩秒,差點以為回到了從前。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抽身,接著故作?鎮定地走到圓桌,往旁邊走了兩步,單手拖動周宴舟對麵的凳子,麵不改色地坐下?。
周宴舟將菜單推到陳西麵前,示意她點菜。
陳西瞄了眼菜單上貴到離譜的價格,皺著眉沒?有動靜。
周宴舟等了半天沒?見她點菜,蹙眉詢問?:“不滿意這裡的菜品?”
陳西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故意說:“哪兒敢。我一個窮學生不配吃。”
周宴舟算是聽明白了,她這是故意膈應他呢。
他不明意味地笑?了下?,撈過?菜單,隨便點了幾道招牌菜,又?吩咐服務生送一壺茶水。
等餐途中,陳西坐在椅子裡格外不自在。
她很想找個借口抽身,可抬眼對上周宴舟那雙淡漠的眼,突然沒?了勇氣。
兩人之間好似隔了一道無形的牆,即便麵對麵坐著,也看不清對方在想什麼。
周宴舟試圖找個話題打破沉默,可陳西每次都不接茬。
到最?後,東廂房裡隻剩下?輕微的、挪動桌椅的聲音。
菜上到一半,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突然走進來。
剛還一身懶散的周宴舟看到人立馬站起身,滿臉虔誠地伸出手與對方握手,態度溫和地叫著:“顧叔。”
叫顧叔的人國字臉,留著平頭?,胸口彆著一枚醒目的紅色徽章,給人一股很嚴肅的感覺。
陳西下?意識站起身,目光呆滯地看著周宴舟跟人打招呼。
男人拍了拍周宴舟的肩膀,臉上的嚴肅散去兩分,多了三分隨和,“你這小子,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
“你老子最?近身體還好嗎?”
提到家裡,周宴舟褪去剛剛的懶散,神色正經了許多:“養著呢,最?近精神不錯,還有功夫出去旅遊。”
男人爽朗地笑?了兩聲,抬頭?看了眼腕表,說:“我還有個會要開,你先吃著,有時?間再聊。”
“你小子彆忘了正事兒。”
說罷,男人轉身離去,期間沒?往陳西身上看一眼,仿佛拿她當空氣。
陳西多少有些難堪,轉念一想卻又?覺得沒?什麼。
男人一走,周宴舟便抬眼瞥向陳西,神色自若地介紹:“剛剛這位是唐媛的繼父,目前身居要職,這四合院就是唐媛她媽留給她的。”
陳西一臉茫然,搞不懂周宴舟為何突然跟她科普這些。
況且,她跟唐媛又?不熟,她什麼家世,跟她有什麼關?係?
周宴舟一眼看透陳西的小心?思,趁著服務生上最?後一道菜的功夫,拿起筷子夾了塊排骨放碗裡,神色平靜地說:“我這表妹從小性?子跋扈,家裡人都緊著她,她媽更是寵到要什麼給什麼的份兒。”
說到這,周宴舟頓了頓,目光落在對麵的姑娘臉上,輕飄飄地說:“她看上的,沒?一樣不搶到手的。”
陳西陡然意識到,周宴舟是在提醒她,唐媛喜歡謝南州?而且勢在必得?
不對。
唐媛是周宴舟親表妹?為什麼之前沒?聽他說他還有一個表妹?
正想著,一塊糖醋排骨突然落在了她碗裡。
陳西猛地抬頭?,對上的卻是周宴舟那雙夾雜著戲謔的眼眸,他好像很喜歡看她驚慌無措的模樣。
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都喜歡。
周宴舟敲了敲桌麵,提醒:“先吃飯,彆想了。”
陳西胃口全無,哪還吃得下?去。
這頓飯吃得她不是滋味,本以為這事兒沒?後續了,沒?曾想吃到一半,謝南州突然打來電話。
陳西沒?靜音,擺在桌麵的手機鈴聲響起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周宴舟距離陳西不遠,稍稍往那手機屏幕瞥一眼就看到了來電人是誰。
謝南州。
名正言順的現男友。
比他這個沒?有名分,還沒?有未來的過?去式有用?多了。
周宴舟陡然沒?了胃口,他放下?筷子,翹著二郎腿,饒有興致地盯著陳西,想要看看她怎麼辦。
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響到最?後幾秒,陳西終於捱不住地接聽。
電話裡,謝南州焦灼的聲音穿透屏幕,在這空蕩的房間裡響起來:“西西,你在哪兒?我找了你半天,你沒?在學校呀?”
陳西猝不及防地對上周宴舟的目光,他一言不發地看著她,明明什麼都沒?說,她卻覺得他在看她笑?話,想看她怎麼回。
“西西我真的錯了,你就原諒我這回好不好?我以後保證不再把你逼到那個份兒了。”
電話裡謝南州還在喋喋不休地解釋著,而對麵的男人卻不慌不忙地撈起打火機,點了根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
滿桌的山珍海味似乎在向陳西耀武揚威地表露她此刻的心?虛。
陳西深深吸了口氣,站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玻璃窗望向院子裡的荷花池,有些後悔接通這通來電。
謝南州半天沒?聽到陳西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音量:“西西,你怎麼不說話?你在哪兒?”
陳西閉了閉眼,下?意識撒謊:“國貿附近,我剛麵試完。”
謝南州不依不饒:“你發個地址,我去接你。”
陳西本能?拒絕:“不用?,我跟室友在一起。”
“我還有點事,先掛了啊。”
說罷,不等謝南州回應,陳西著急忙慌地掛斷電話。
轉過?身卻對上周宴舟揶揄的目光,他微抬下?巴,故意拆穿她:“跟室友在一起?”
“我見不得人還是你心?裡有鬼?”
第56章
“當然是你見——”
陳西下意識脫口而出, 說到一半,陡然發現不對勁,她?立馬止住了聲。
周宴舟卻笑得一臉坦蕩, 他側身坐著, 一隻手反搭在椅背,翹著二郎腿, 微抬眼梢, 饒有?興致地瞧著突然t?反應過?來的陳西。
“怎麼, 我見不得人?我哪兒見不得人?”
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 莫名有?股偷情的錯覺。
陳西雙頰滾燙,沒有?任何威懾力地瞪了眼周宴舟。
周宴舟笑?得更厲害, 他微微弓著背, 笑?意?布滿整張臉, 眼尾眉梢都夾雜著幾分愉悅。
陳西看他笑?得停不下來, 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嘴裡嘟囔著:“有?這?麼好笑?嗎?”
周宴舟沒聽?清。
他笑?得不自覺地咳嗽起來, 手扶著檀木桌沿, 好一會兒才止住。
陳西突然有?點餓了, 她?看著滿桌的好菜, 重新拿起筷子, 故意?撥開周宴舟夾她?碗裡的排骨, 給自己盛了碗熱騰騰的湯。
幾口熱湯下肚, 頓時將她?的胃熨燙得舒舒服服, 她?不自覺地揚起眉頭。
對麵的男人瞧了,賞她?一個?“沒出?息”的眼神。
陳西也不理, 繼續喝自己的湯。
這?頓飯陳西吃得肚子鼓鼓的,走出?四?合院還在打?飽嗝。
周宴舟看她?撐得不行, 提議在附近轉轉,消消食。
陳西聞言警惕地瞄了眼人,想知道他什麼打?算。
周宴舟見狀,不禁冷笑?一聲,“你腦子裡裝的是水?”
陳西:“……”
裝的是你。
—
周宴舟沒開車,兩人沿著胡同口走出?去,避開人來人往的南鑼鼓巷,往另一條偏僻的巷子走。
胡同裡的國槐樹長得正盛,頭頂蔥蔥綠綠的一片,遮擋了不少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