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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西往事 宋昭 123562 字 6個月前

陳西選了最基礎款的,結賬時,陳西看到平安符,又挑了兩個?平安符。

結完賬,陳西提著塑料袋走出來,她拉開門鑽進副駕駛,扭頭跟旁邊的男人說:“走吧。”

周宴舟瞄了眼陳西手裡的東西,質疑地問了句:“這玩意真有用?”

陳西撇撇嘴,想了許久才吐出一句:“心誠則靈嘛。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我心裡難受。”

周宴舟聽了,沉默不語。

將?車停在山腳,周宴舟跟著陳西一起?從?山腳爬到山頂。

自?從?陳西說了那句話後,周宴舟沒再說一些喪氣話。

陳西為了顯得更真誠,走幾步磕一下頭。

周宴舟提著塑料袋,插著兜在一旁默默看著。

一共1800步台階,陳西從?頭磕到尾,花了將?近三個?小?時。

磕到最後,她腰都直不起?來了。

周宴舟看得心疼,卻沒打斷她。

他默默站在她身後,似有為她遮風擋雨的魄力。

好不容易磕到山頂的平台,陳西雙腿發酸,緩了好一會兒才撐著膝蓋站起?來,忍住額頭的痛,回頭跟周宴舟笑著說:“周宴舟,我做到了。”

周宴舟看著她額頭的紅腫,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忍著將?人擁入懷裡的衝動?,將?手裡的香遞給她,故意催促:“趕緊的,天快黑了,彆磨蹭。”

陳西伸手接過塑料袋,蹲在菩薩雕塑麵前,一邊整理紙錢、香,一邊問周宴舟:“帶打火機了嗎?”

周宴舟沒出聲,默默將?打火機遞給陳西。

等陳西接過打火機,周宴舟往邊上走了幾步,給她留了獨處的時間。

周宴舟不相信鬼神,也不信奉這些。

可?是他看著陳西舉著手裡的香,虔誠地跪在菩薩麵前,許願菩薩保佑小?舅能夠多活一段時間的時候,他又忍不住替她心疼,且真的希望這世?界有菩薩,保佑她願望成真。

燒完香、拜完佛,陳西撐著膝蓋站起?身,小?腿不停在發顫,她站不穩,隻好扶著欄杆穩住身形。

周宴舟抽完一根煙,回頭看到這幕,出聲阻止:“彆動?。”

陳西扭過臉,衝周宴舟蒼白地笑了下。

周宴舟吸了口氣,將?煙蒂丟在地上,大?步走到陳西身旁,蹲下身,說:“上來,我背你下去。”

陳西一臉遲疑:“樓梯很陡,有點不安全,我其實還好,可?以堅持。”

周宴舟蹲在地上,扭過脖子睨了眼遲疑的小?姑娘,態度強硬道:“快點。”

陳西拗不過他,隻好試探性地趴上周宴舟寬闊的後背,雙手緊緊地環住他的脖子。

男人拍了拍陳西的手臂,一把?將?人背起?來,嘴上不忘吐槽:“手鬆點,想勒死我?”

陳西呆滯地哦了聲,慢慢鬆開一點力道。

有段路的台階很陡峭,坡度幾乎達到了90度,周宴舟察覺到背後的人緊張得軀體都僵硬起?來,他的大?手輕握住陳西的腳背,淡定地安撫:“彆害怕,不會摔。”

陳西不是不相信周宴舟,而是這路實在是太崎嶇了,很不好走。

她自?己走的時候都戰戰兢兢,何況還要背一個?人。

周宴舟走得很穩當?,步伐也不快,一步一個?台階,沒有露出一點懼意。

好不容易到山腳,天已經黑了。

周宴舟將?陳西放下來,扶著她上了副駕駛,準備關車門時脖子被陳西一把?抱住。

周宴舟半個?身子都在車裡,他雙手撐在陳西身體兩側,俯身湊到陳西麵前,低聲詢問:“怎麼了?”

陳西動?作生澀地親了下周宴舟的嘴t?唇,臉埋在他的胸膛,壓著哭腔說:“周宴舟,謝謝你。”

周宴舟聽了,大?手移到陳西的後腦勺,撫摸著她的頭發絲,一臉輕鬆道:“有什?麼可?謝的,這都我該做的。”

陳西鼻子一酸。

到了這個?份兒,她已經說不出話。

不論是昨晚半夜打的那通電話,還是他大?老遠地趕到西坪隻為看她一眼,又或者他動?用人脈帶來的專家團隊,以及現在陪她來鐘秀山折騰一遭,對她來說,都是可?遇不可?求。

她有時候都覺得,她何德何能,能碰到這樣好的人。

周宴舟沒給她煽情的機會,捧著她的臉親了片刻,周宴舟替她係上安全帶,抽身道:“回去買點藥,把?你額頭和膝蓋上的傷弄一下。”

“可?彆留疤了。”

說罷,周宴舟替她闔上車門,繞過車頭回到駕駛座,驅車往回趕。

折騰了一天,再加上昨晚一夜沒睡,回去路上,陳西腦袋靠著車窗睡著了。

周宴舟見狀,關了音樂,降慢車速,儘可?能地保證她有個?舒服的睡眠。

這一覺睡了足足兩個?小?時,陳西醒過來發現車子停在人民廣場的步行?街,眼前是兩排高大?蔥綠的梧桐大?道,兩邊的門麵都開著,各種各樣的燈光將?這條街照得璀璨通明?。

車內鑽進幾道光線,照在人的臉上,顯得有些斑駁。

陳西被廣場舞大?媽的喇叭吵醒,迷迷糊糊睜開眼,入目的是男人棱角分明?的側顏。

他半躺在座椅,兩條大?長腿大?喇喇地抻著,雙手搭在膝蓋,閉著眼補覺。

陳西很少看周宴舟睡覺的樣子,很安靜、平和,時間好像在這一刻被凝固。

她不忍心吵醒周宴舟,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靜音後,點開微信翻讀短信。

李青上午給她發了兩條短信,問她有沒有民法學老師的聯係方式,她想聯係老師做畢業論文?的導師,順便考他的研究生。

陳西看到消息,立馬將?民法學老師的郵箱轉抄給李青。

李青收到消息,立馬回了個?「感激不儘」的表情包。

陳西剛打出「沒關係」三個?字,還沒來得及發送出去,便被男人窸窸窣窣起?身的動?靜打擾。

她扭過腦袋,看著周宴舟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剛醒過來,眼神不太明?朗,他緩了好幾秒才想起?問陳西:“怎麼不叫我?”

陳西發完消息,忙不迭地放下手機,笑著說:“看你睡得太熟,沒好打擾。”

“餓了嗎?我請你吃火鍋。”

周宴舟見陳西態度這麼好,挑挑眉,笑眯眯問:“這麼好?”

陳西:“……”

周宴舟看她無語凝噎,爽快道:“既然你盛情邀請,那就?去吧。”

陳西想起?最近新開的火鍋店,說:“附近就?有一家味道不錯的火鍋店。把?車停這,我們現在就?過去?”

周宴舟全程配合:“聽老板的。”

陳西:“……”

商量好吃什?麼,陳西正準備推門下車,結果手腕被男人拉住。

陳西回過頭,一臉疑惑地看著周宴舟。

周宴舟瞧了兩眼陳西額頭上的傷,從?扶手箱裡掏出一支藥膏,邊給陳西塗抹傷口邊說:“再塗一次,彆留疤了。”

藥膏塗在額頭有些涼,陳西下意識瑟縮一下肩膀。

周宴舟見狀,手上動?作輕了幾分。

陳西聞著藥膏的清香味,閉著眼,好奇地問:“你什?麼時候買的?你已經塗了一次嗎?我怎麼不知道啊。”

男人動?作停了半秒,無情調侃:“睡得跟小?豬似的,知道才見鬼了。”

陳西:“……”

周宴舟抹完額頭,又彎下腰,去抹陳西的膝蓋,陳西配合地挽起?褲腿。

抹完藥膏,周宴舟下車從?後備箱裡拿了瓶礦泉水,擰開瓶蓋邊衝水邊洗手。

洗完手,周宴舟將?礦泉水瓶丟進附近的垃圾桶,繞過車頭走到副駕駛,敲了敲玻璃窗,提醒:“下來,走了。”

陳西點點頭,乖巧地推門下車。

忘了車停在大?街上,陳西開車門沒注意前後的開車,周宴舟見了,板著臉教育:“能不能看看前後?萬一有車過來怎麼辦?”

陳西意識到自?己做錯事,默默垂低腦袋,虛心接受他的批評。

下了車,兩人一前一後地往火鍋店走。

陳西走在前麵帶路,周宴舟雙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身後。

其實陳西沒有刻意跟周宴舟保持距離,隻是當?時忙著去火鍋店吃飯,她想好好請他一頓,所?以顧不上那麼多。

火鍋店就?在商場五樓,陳西怕周宴舟嫌麻煩,選擇坐了直梯。

今天剛好周末,商場人特多,等電梯的人也多。

好不容易等到一台電梯,陳西差點沒擠進去,關鍵時刻還是周宴舟伸手撈了她一把?。

狹小?的電梯擠了不下十人,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陳西被周宴舟攬在懷裡,擋了不少擠壓碰撞。

電梯運行?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到了五樓,等人都散去,陳西才從?周宴舟懷裡鑽出來,麵色滾燙地走出電梯。

反觀周宴舟,淡定得好像剛剛的事兒沒發生過。

剛到火鍋店門口就?感覺到了「熱火朝天」的氛圍,客人很多,幾乎滿座。

陳西猶豫要不要吃這家時,火鍋店的服務員已經熱情地走過來拉客,說裡麵還有空位。

周宴舟看陳西被服務員纏住身,一臉難辦的模樣,他上前兩步,態度溫和地問:“不是想吃火鍋?”

陳西擰著眉,擔憂地問:“人有點多,你可?以嗎?”

周宴舟兀自?笑了下,說:“我都可?以。”

陳西這才放心,讓服務員帶個?路。

靠窗處有一桌剛收拾完,服務員將?兩人安排過去,又熱情地遞了張菜單給陳西。

陳西拿過菜單後,自?然而然地遞給周宴舟,讓他點。

周宴舟沒坐對麵的位置,而是坐在陳西的右手邊。

他瞄了眼菜單,漫不經心道:“不是你請我?自?然你點菜。”

陳西犟不過他,隻好將?吃火鍋的常用配菜都點了一遍。

點完餐,陳西又要了瓶橙汁。

得自?己打蘸料,周宴舟吃火鍋向來吃麻醬,陳西想到入鄉隨俗,低聲問他想不想試一下油碟。

周宴舟由?著她折騰,她說什?麼,周宴舟都點頭說好。

到最後,陳西已經不問他的建議了。

怕周宴舟吃不慣,陳西調了油碟後又給周宴舟調了碗麻醬味的。

調料區有免費的水果,陳西將?蘸料放桌上,趁上菜時又去拿了西瓜。

來來回回跑了四五趟,周宴舟看她不辭辛勞,也不顧腦袋上的傷,忍不住皺眉:“腿不要了?”

陳西抿了下嘴角,一臉無辜道:“還能忍。”

周宴舟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最後看著那張素白的小?臉,沒什?麼威懾力地說了句:“後麵彆喊腿疼就?行?。”

陳西往他嘴裡塞了一片西瓜,主動?求饒:“宴舟哥哥我錯了~你彆生氣~吃點西瓜降降火氣。”

周宴舟聽到那句「宴舟哥哥」徹底沒了脾氣。

他發出一個?鼻音,咬了兩口陳西遞過來的西瓜,似笑非笑道:“「宴舟哥哥」這四個?字都快成你免死金牌了啊。怎麼,吃準了我不會生氣?”

陳西哪兒敢承認。

菜全送齊,陳西給周宴舟燙了片毛肚放他碗裡,眉眼彎彎地說:“宴舟哥哥言重了。”

周宴舟:“……”

得,小?姑娘這是徹底拿捏住他了,以後是彆想翻過她的五指山了。

吃到一半,周宴舟接了個?電話。

剛開始他還很淡定,聽到後麵,臉色冷了好幾個?度。

陳西察覺到男人的情緒變化,咬著剛煮好的土豆片,硬是沒嘗出什?麼味兒。

周宴舟掛斷電話,回頭見陳西心不在焉,他沉默片刻,不忍心地說:“北京那邊出了點狀況,吃完這頓我就?得走了。”

“專家團隊留在西坪商量最佳的治療方案,等我把?北京的事兒處理完我就?飛過來看你。”

“有什?麼事兒隨時給我打電話,我不開靜音。”

周宴舟睡覺的時候,手機一直靜音,所?以很多人找不到他時都會給陳淮打電話。

陳西是知道他在睡覺這事兒很重視且不能被打擾的。

如今聽他說不靜音,陳西眼裡劃過一絲感激,她咬著筷子,抬起?頭朝周宴舟笑了笑,說:“你忙你的,我沒事兒。”

“吃完我送你去機場?好像晚上十點半有一班飛北京。”

陳淮已經替他訂了機票,聽到陳西說送他,周宴舟想都沒想地拒絕:“彆麻煩了,吃完你回酒店睡覺。”

陳西見他已經有了安排,沒再說話。

陳西胃口不太好,沒吃多少就?飽了。她放下筷子,拿了一塊西瓜放嘴裡。

周宴舟也沒怎麼吃,他吃不太慣油碟,卻還是配合t?陳西嘗試了幾口。

或許大?家心裡都裝著事兒,這頓飯吃得有些倉促。

陳西態度堅決地拒絕周宴舟結賬後,自?己掏出手機點開收款碼遞給收銀員,一共花費三百多。

剛走出火鍋店,陳西就?聽到有人叫她,她回過頭,看到陳書語滿臉興奮地跑過來,陳西一愣。

周宴舟站在陳西身後,眼睜睜看著旁邊的烤肉店裡跑出來一姑娘將?陳西抱住,滿臉激動?地問陳西怎麼在這兒。

要不是聽小?姑娘的口氣很熟撚,周宴舟還以為是打哪兒跑出來的女流氓。

不等陳西回複,陳書語嘰嘰喳喳地說:“我跟我爸媽出來吃飯,沒想到看到學姐了!”

“感謝學姐當?初給我的微信,我已經加上何煦學長了。不過他很高冷,都不怎麼跟我說話。聽到是你推的微信,學長還問我,我跟學姐是怎麼認識的。我就?把?我們在高鐵碰到的事跟他講了一遍。”

“學姐,今天見到你真高興!你喝不喝奶茶啊,我請你怎麼樣?”

陳西被陳書語的熱情弄得有些無所?適從?,她舔了舔嘴唇,笑著拒絕:“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有事,可?能不太行?。下次吧,下次我請你。”

陳書語哦了聲,遺憾地鬆開陳西的手。

她扭頭注意到陳西身後的周宴舟,見他氣質不凡,不太像是西坪的人,陳書語猛地瞪大?眼,一臉好奇地問:“學姐,這是你男朋友嗎?長得真帥啊!”

陳西回頭看向周宴舟,他插兜站在原地,摁滅手機屏幕,抬眸看著她,目光坦蕩且溫和。

不知道哪來的底氣,陳西笑著承認:“是。他是我男朋友。”

陳書語露出一副“磕到”的表情,情緒激動?道:“祝你們長長久久,幸福美滿!”

周宴舟勾唇一笑,上前牽住陳西的手,正兒八經回複:“多謝。”

陳西回握住周宴舟的手,算是給了回應。

陳書語已經說不出話,一臉姨母笑地看著他們。

跟陳書語告彆後,周宴舟睨了眼還沒緩過神的小?姑娘,輕描淡寫地問:“你跟那個?何煦還有聯係?”

陳西啊了聲,實誠道:“前不久見過一次,他室友是我室友的對象。”

周宴舟漫不經心地哼了個?音,沒再細問。

走出商場,陳西跟周宴舟在廣場分彆。

周宴舟不讓陳西送,陳西隻好答應。

分彆前,周宴舟將?車裡的藥膏拿出來塞陳西手裡,囑咐她彆忘了塗。

陳西忍著淚,輕輕點頭。

周宴舟看陳西情緒低落,看了眼腕表,見還有點時間,周宴舟看著陳西,低聲囑咐:“你小?舅那兒彆太擔心,凡事兒儘力而為。”

“待會兒回酒店好好睡一覺,彆難過,我有空就?過來看你。”

說到這,周宴舟停頓兩秒,交代:“給你卡上轉了十萬塊錢。”

陳西一臉懵,剛要拒絕,就?聽男人說:“彆著急拒絕,這錢留著急用。萬一家裡出點什?麼事兒,還能應應急。”

“也不早了,趕緊回去睡覺。”

陳西吸了吸鼻子,不顧大?街上人來人往,一頭紮進周宴舟的懷裡。

周宴舟猝不及防,等他反應過來,本能地扶住陳西的腰肢,將?人摟進懷裡。

陳西的臉頰貼在周宴舟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聲,陳西攥緊他後背的衣服,小?聲道:“周宴舟,謝謝你。”

周宴舟聞言,輕聲笑出來,忍不住調侃:“就?這麼口頭說句謝謝?”

剛說完,懷裡的姑娘就?踮起?腳尖,一口親在他的下巴。

周宴舟一愣,下一秒,他回過神,想到她如今的處境,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再次囑咐:“有事兒隨時打電話,知道嗎?”

陳西用力點了下頭。

周宴舟將?人圈在懷裡,抱了好一會兒才鬆手。

察覺到陳西的依賴、不舍,周宴舟彎腰親了親陳西的額頭,揶揄:“再這麼抱下去,今晚怕是走不了了。”

陳西意識到時間不早了,不舍地鬆開手,往後退了半步,轉過身背對周宴舟,含著淚光告彆:“你走吧。”

周宴舟瞧著陳西單薄卻倔強的背影,歎了口氣,於心不忍道:“乖,真走了。”

陳西嘴角扯出笑容,答應:“好,再見。”

等陳西回頭,男人已經消失在人海。

陳西突然心臟有些難受,她蹲下身,抱著膝蓋,咬緊嘴唇,眼淚無聲地掉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西收到一條轉賬消息,她看著短信裡多出來的十萬餘額,想到周宴舟,鼻子一酸。

她調整好情緒,擦掉眼淚站起?身,沒去酒店,而是往醫院的方向走。

回到病房,小?舅媽在給小?舅講他倆談戀愛的事。

聽到開門聲,兩人默契地看向門口。

陳西輕輕闔上門,提著剛在樓下買的荔枝走到病床邊,跟徐敬千說:“正好碰到有人賣,我隨便買了點。”

“小?舅,我給你剝一個?嘗嘗味兒?”

徐敬千看著陳西,笑著點頭:“好久沒吃了,確實挺饞這一口。”

李琴音起?身鑽進了洗手間,再出來,她站在窗口看了會兒仙人掌,回頭看向病床邊的舅甥倆。

陳西坐在病床邊緣,手裡拿著幾顆荔枝,一顆顆剝好遞給徐敬千。

徐敬千接過荔枝,還沒嘗就?誇:“這荔枝真甜。西西,你費心了。”

陳西聞言,鼻子一酸。

她忍著要哭的衝動?,低聲說:“小?舅喜歡就?好。”

剝了不到五顆,徐敬千就?搖頭說不要了。

陳西將?荔枝殼丟進垃圾桶,進洗手間洗了個?手,再出來,小?舅媽已經不在病房。

徐敬千躺在床上,一臉無力地交代陳西:“西西,你去看看你小?舅媽。中午一群醫生走進病房,又做了一輪檢查,說再看看有什?麼其他治療方案……”

“你小?舅媽看著潑辣,其實骨子裡比較脆弱。她剛剛跟我說了挺多話,我有點不放心她。”

陳西愣了兩秒,點頭答應。

她在七樓找了一圈,每個?病房都看了,最後在消防通道找到舅媽。

不過她在打電話,陳西沒打擾。

不知道電話那端的人是誰,小?舅媽氣得眼淚直流,對著電話裡的人抱怨:“他人還沒死你們就?讓我考慮改嫁的事!你們心可?真狠!”

“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可?是敬千平日對你們很差嗎?”

“媽,你太讓我傷心了。我老公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你不關心也就?罷了,還讓我改嫁,你可?真狠心。”

陳西聽到對話,臉色驟然蒼白下來。

她往後退了兩步,假裝沒聽到這通電話。

一直等小?舅媽處理好情緒,麵不改色地走出消防通道,陳西才故作鎮定地走上前,一臉平靜地跟李琴音搭話:“小?舅擔心您,拜托我出來看看。”

李琴音剛哭了一場,這會兒臉上還帶著淚痕,她避開陳西的目光,語氣僵硬道:“你趕緊回去休息,今晚醫院有我。你明?早再過來替我。”

“醫院安排了兩個?護工,說是明?早到,到時候就?輕鬆了。”

“對了。你小?舅運氣不錯,醫院請了北京那邊的專家團隊過來檢查身體,說是開會再研究研究有什?麼新的治療方案。”

“北京來的,應該醫術會好點吧。你小?舅有救了。”

陳西大?概知道是誰的手筆,可?是她不能說。

她故作驚喜地笑了下,順著小?舅媽的話說:“小?舅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好的。”

李琴音對陳西談不上有多大?好感,要不是丈夫,她都不愛搭理。

如今娘家人得知徐敬千是胃癌晚期,都想著讓她改嫁,不想她再磋磨時光,現在身邊隻剩陳西跟她一樣的心境,李琴音多少有些唏噓。

她忍著難受,麵色難堪地承認:“是我當?初對不住你,不過我確實沒這義務養你。”

“當?年你爸媽出車禍,你爸主責,賠了對方家屬三百多萬。你們家的積蓄賠完不夠,你小?舅替你爸媽還了一百萬。”

“那兩年我跟你小?舅剛買房買車,你表弟也還小?,伸手就?要花錢,他手上能有多少錢?為了這事,他到處借錢還賬,天天跑去醫院跟對方家屬道歉,還得為你爸媽操持後事。”

“那段時間他天天早出晚歸,一出門就?是一大?堆麻煩等著他,愁得頭發都白了。”

“有次我去接他,我看他在外麵跟人卑躬屈膝、被人一杯接一杯的灌酒,最後差點醉死在街頭的樣子特難受。”

“這些你都不知道吧?”

李琴音說到這,臉上劃過一絲怨氣,咬著牙說:“你當?然不知道這些。他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要跟你說這些,這都是大?人的事,跟你沒關係。”

“可?是我就?是心疼他。看他回家累得倒頭就?睡,還得照顧你的情緒,每天回家前第一件事就?是去你的房間看你,我那時候真的挺討厭你。”

“他t?借到沒人願意借給他的時候,他去貸了高利貸。你應該知道高利貸是什?麼東西吧?利滾利,明?明?借了十萬,到最後成了一百萬,翻了整整十倍!他前兩天才還清所?有債務。”

“結果好不容易一身輕,人又病了。”

李琴音說到最後已經哽咽。

如果說娘家人是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那麼此刻,她看著滿臉不敢置信,表情慘淡無措的陳西,突然有了一絲快感。

憑什?麼讓她一個?人承受這些痛苦,憑什?麼她就?得失去丈夫,憑什?麼所?有不公都落在她的頭上。

總得有人陪她不是嗎?

她就?是惡毒怎麼了?就?是想拉一個?人跟她一起?痛苦怎麼了?

陳西震驚的同時,又充滿了愧疚、心疼,她沒想到,小?舅為她偷偷做了這麼多事兒。

心臟難受得厲害,陳西有點喘不過氣。

她撐著牆緩緩跌坐在冰涼的地板,抱著膝蓋,哇的一聲哭出來。

哭聲太悲涼,惹得不少路人側目。

隻是醫院這地方見慣了痛哭流涕的人,也沒人願意伸手幫一把?。

李琴音聽到陳西的哭聲,擰過身子,以一副極其彆扭的姿勢看向陳西。

她的眼淚早就?遍布臉頰,隻是自?己沒有察覺。

心裡的那點痛快很快消失殆儘,如今隻剩下麻木。

她抹了把?臉,走到陳西身邊,緩緩蹲下身,動?作僵硬地將?陳西抱在懷裡。

輕輕拍打兩下陳西的背心,李琴音說:“以後,你就?跟我一起?痛苦吧。”

“我們都一樣,都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

陳西聽了這話,哭得更厲害了,到最後哭得呼吸急促,臉憋得通紅,開始不停乾嘔。

好像誰都沒錯,又好像誰都有錯。

能怪誰呢,除了抱怨一句「命運不公」,誰都沒錯。

第77章

那個?晚上, 陳西連續做了好幾個?噩夢,夢裡小舅、爸媽、周宴舟的身影輪番出現在她的生活裡。每一次陳西想要守住一些東西時,都?被命運無?情地剝奪。

到最後, 隻剩下小舅媽站在對麵, 滿臉猙獰地跟她說:“以後,你就跟我一起痛苦吧。”

“我們都?一樣, 都?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

陳西當即痛哭, 醒來才發現枕頭已經打濕大半, 後背仿佛淌在水裡。

她?昨晚渾渾噩噩地從醫院出來, 並沒去帆船酒店,而?是回了小舅家裡。

偌大的家就她?一個?人, 安靜得讓她?害怕。

這一夜漫長得過分, 陳西眼皮酸澀地睜開眼, 窗外的天被黑色的霧籠罩著, 看不清方向。

她?撈起床頭櫃充電的手機, 看了眼時間, 才五點半, 攏共也就睡了三個?小時。

揉了揉沉重的眼皮, 陳西掀開被子起床, 動作僵硬地走進洗手間。

擰開水龍頭, 冷水無?情地衝刷著陳西的臉頰, 陳西頓時清醒了不少?。

簡單洗漱完, 陳西挑了套衣服換上, 下樓煮了兩個?雞蛋,吃完早餐, 她?又上樓收拾東西出發去醫院。

陳西沒打車,一個?人背著包走在清晨的路上, 好似孤魂野鬼。

周宴舟昨晚返京後,給陳西發了條短信報平安,隻是那時陳西被巨大的悲痛洗禮,壓根兒沒來得及回複。

見時間還早,陳西不想打擾周宴舟,暫時沒回他。

她?徒步走到醫院,沒著急上樓,而?是一個?人坐在住院部外麵的小花園,將包擱在長椅,抱著膝蓋,目光渙散地盯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何母這兩天有點感冒,何煦見母親一直拖著,不肯去醫院,一大早給她?掛了個?號,強行帶著何母過來檢查。

何母上午還有課,為?了不耽誤時間,何煦提前一個?多小時叫醒母親。

隻是母子倆到醫院才想起來,醫生八點半才上班,還得等一陣兒。

何母在醫院碰到個?老熟人,兩人親切地聊起來。

對方看到何煦,一個?勁兒地誇讚:“這就是你兒子吧?長得真是一表人才,聽說還是當年的理科狀元。”

“哎,我們家小孩要是有你兒子一半優秀就好了。”

何母被誇得嘴角都?合不攏了,嘴上卻謙虛道:“哪有哪有。”

說罷,何母招呼何煦叫人:“何煦,這是你張阿姨。”

何煦站在一旁,禮貌地喊人:“張阿姨。”

張阿姨一臉滿意,毫不吝嗇地誇讚:“好孩子,一看就聰明?懂事?。”

何煦剛要回答,結果抬眼看到不遠處的八角亭裡坐著的陳西,他當即心不在焉地敷衍:“張阿姨說笑了。”

不等對方回應,何煦率先開口?:“張阿姨、媽,我去趟洗手間,你們先聊著。”

何母寵溺地笑了笑,答應:“這孩子,趕緊去吧。”

張阿姨歎氣?,感慨:“你們家小孩是真懂事?,不像我家的……”

倆大人開始互相?吹捧起來。

何煦道了彆,故意往洗手間的方向走,走到拐角處又偷偷溜出門診部往住院處跑。

他剛剛隻瞄到一個?模糊的剪影,並不能確認那人是陳西。

可為?了一個?「可能」,他還是願意跑這一趟。

跑到八角亭背後的連廊,何煦停下腳步,瞧著陳西的背影,一眼認出是她?。

何煦難掩激動,他沒想到會在醫院碰到她?。

他每個?寒暑假都?關注著高中班群、年級群裡的動靜,每次聽到有人組織聚會,何煦都?會留意一眼,看陳西去不去。

陳西之前的高中同桌朱晴很?喜歡組織同學聚會,大一寒假回西坪,得知同桌跟文科一班的朱晴談了戀愛,還準備過兩天參加聚會,何煦有意無?意地試探陳西去不去。

同桌早就知道何煦喜歡陳西,當初他還故意起哄,隻是沒想到高考畢業他倆沒成。

聽何煦這麼問,同桌特?意牽橋搭線,明?裡暗裡拜托女友邀請陳西,結果女友一臉遺憾地說:“西西沒回西坪,在北京做兼職。”

何煦後來才知道,陳西自?從上了大學,幾乎不怎麼回西坪,所以那次以後,何煦再也沒去過同學聚會。

同桌看何煦鬱鬱寡歡,將女友的微信推給何煦,說她?倆時不時聯係。

何煦加了朱晴的微信,朱晴得從男友那裡知何煦的心思,一本正經地保證:“隻要西西回西坪,我一定給你倆創造見麵的機會。”

不過朱晴也疑惑,“你倆不是都?考北京去了嗎?你找她?不是更?方便?”

何煦當時怎麼回的?

他說他不敢。

朱晴聽了,一臉同情地表示:“何狀元,你要勇敢點啊,不然錯過了機會,可能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何煦記住了朱晴的囑咐,決定再勇敢一次。

他隔空望著陳西單薄的、不停抖動的肩膀,默默走上前,故作鎮定地站她?麵前,不經意地問:“陳西,你怎麼在這兒?”

陳西聽到何煦的聲音,怔愣地抬起頭,露出一張疲倦、痛苦的麵容。

何煦愣住,雙腳黏在地上,手足無?措地問:“你怎麼了?”

陳西緩慢地搖頭,不答反問:“你怎麼在這?”

何煦恍然大悟地哦了聲,規規矩矩地回答:“……我媽有點小感冒,我過來給她?開點藥。”

陳西輕輕嗯了聲,心不在焉地問:“不嚴重吧?”

何煦撓了撓後腦勺,尷尬道:“不嚴重。”

見陳西情緒不佳,何煦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家裡人生病了?還是你哪裡不舒服?”

陳西看何煦站著,將身旁的包包拿開,給他騰了個?位置。

何煦察覺到她?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坐在她?旁邊。

陳西沒睡好,頭有點痛,她?攥著包帶,低聲解釋:“我小舅生病了,住院好幾天了。”

何煦腰一挺,關心地問:“不嚴重吧?”

陳西咬了咬嘴唇,臉上露出無?力的笑容,她?緩緩搖頭,說:“胃癌晚期。”

何煦一聽到「胃癌晚期」這幾個?字就知道時日不多了,何煦並著雙腿,雙手無?措地攪動著。

好一會兒,何煦才故作平靜地安慰陳西:“……你彆太傷心,現在醫療進步了,肯定會有彆的辦法的。”

陳西笑了下,聲音縹緲地說:“希望吧。”

察覺到陳西情緒不佳,何煦生硬地轉移話題:“你吃早餐了嗎?”

陳西:“吃了。”

何煦撓了撓耳背,有點痛恨自?己的詞窮,他悄悄一把大腿,沒話找話地問:“……你什麼時候回的西坪?”

陳西挺想跟人說說話,她?感覺她?快撐不住了。

所以何煦走過來的時候,陳西其實挺感激他。

她?垂低眼瞼,壓住眼底的難過,輕聲說:“兩天前。”

何煦見陳西願意跟他聊天,眼裡閃過一絲竊喜,嘴上淡定地問:“你畢業後是留在北京還是回西坪?”

陳西還真的想過這個?問題,她?抬眼看向遠方。

今日天氣?不好,陰陰天,鉛灰色的雲層壓得又低又厚,t?好似有一場大雨隨時等著降落。

陳西的聲音也跟這天氣?一樣陰沉,“應該會留在北京吧,我要讀研。你呢?”

何煦啊了聲,一臉懊惱地解釋:“我爸媽希望我回西坪找工作,說考公穩定點。”

“不過我還沒想好,打算到時候再看。”

陳西輕輕點頭,心不在焉地說:“時間還早,想好了再做決定。”

何煦點頭,一個?勁地說好。

一陣風吹過,掉了幾片樹葉。陳西瞧著落在地上的枯葉,想起昨天下午在商場碰到了陳書語,她?想了想,聲音飄忽道:“前兩天我在高鐵站碰到一個?學妹,說很?想見你一麵,我不好意思回絕,把你微信推給她?了。”

“沒打擾到你吧?”

何煦見陳西主動提起這事?,他先是一怔,後笑著搖頭:“沒打擾。那女生加了我也沒怎麼說話。”

陳西驚訝地回頭,正好對上何煦的眼睛,陳西這才注意到何煦是網上說的「狗狗眼」,眼角向下,呈平行四邊形,瞳孔漆黑,給人無?辜感。

此刻他的眼睛裡倒映著她?的臉,陳西突然有些?尷尬,慌忙避開他的目光,裝作什麼也沒發生地說:“那就好。”

何煦注意到陳西閃動的動作,眼裡劃過一絲受傷的情緒,他很?快調整心態,聳聳肩,沒話找話地說:“你小舅在哪樓?”

陳西:“七樓。”

何煦:“你一直在醫院待著嗎?我看你黑眼圈挺重的,沒睡好吧。”

陳西:“……昨晚回家了,不過失眠,沒睡好。”

何煦擔憂地看了眼陳西,故作鎮定地推薦:“聽說睡前喝純牛奶和戴蒸汽眼罩睡覺有助於睡眠,你要不要試試?”

陳西低頭盯著亭角邊緣的台階上正在搬家的一串螞蟻,心不在焉地回複:“好的,我試試。”

何煦關心的話說不停,他雙手撐在身體兩側,細心地囑咐:“在醫院服侍病人很?累的,你也要注意身體,彆把身體熬垮了。記得好好吃飯。”

說到這,何煦撓了撓額頭,一臉真誠地說:“我最近在家也沒事?乾,你要是有什麼事?,可以隨時找我。”

陳西其實已經聽不見何煦說什麼,隻是憑著他的表情能猜測出幾分內容,她?笑了下,低聲說好。

何母打電話來催促何煦,問他人在哪兒。

何煦怕被母親撞見,忙說有點拉肚子,馬上就好。

掛了電話,何煦站起身,手心緊張地搓了幾下大腿,他不放心地說:“……陳西,我先走了。你有事?打電話,我家離醫院近,很?快能趕到。”

陳西拎著包站起身,同何煦並肩站了兩秒,她?嘴角勾出淡淡的淺笑,告彆:“再見。”

何煦聽見陳西的話,表情驟然黯淡下來。

他僵硬地笑了下,揮手告彆:“再見。”

目送陳西的身影消失在住院部的大樓門口?,何煦收斂好情緒,轉身一步三回頭地往門診樓走。

何母看見兒子從住院部過來,她?蹙眉問:“你怎麼跑住院部去了?”

何煦靦腆地笑了下,撒謊:“……剛剛門診樓的廁所人太多了,我等不起。”

何母暫時信了兒子的話,說:“我剛檢查了一下,就是普通的流感,沒什麼大問題。醫生開了點西藥,回家吧。”

何煦不舍地問:“你已經看過醫生了?不住院打個?點滴?”

何母皺眉看了眼兒子,輕罵:“傻兒子啊。又不是什麼大病住什麼院?”

何煦意識到自?己說錯誤,尷尬地舔了舔嘴唇,故作鎮定地說:“我剛在住院部看到一個?叔叔好像得了癌症——胃癌晚期。媽,你說能治好嗎?”

何母怪異地瞧了兩眼兒子,疑惑地問:“你今天怎麼怪怪的?”

不知道想到什麼,何母歎了口?氣?,跟兒子說:“都?晚期了能治好?那都?是看時間長短的事?了,一般說是三五個?月。”

“你前兩年有個?遠方親戚得了肺癌晚期,不到三個?月人就沒了。現在的病真的是千奇百怪、防不勝防,稍不注意,檢查出來就是什麼瘤、什麼癌的。”

“像我們這些?普通人家是病都?生不起,一進醫院就是大幾千上萬,要是得了重病,十?幾萬幾十?萬,聽著就嚇人……誰拿得起啊。”

“就你剛剛說的癌症,治療的藥物大多都?是國外進口?藥,還報不了醫保,一天就是幾大千……”

“人啊,還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好。”

何煦聽到母親的話,不動聲色地看了幾秒住院部的方向,眼神裡多了幾分擔憂。

說到這,何母一臉嫌棄道:“這醫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一進來就難受。趕緊回家吧,再待下去我估計好人都?變病人了。”

何煦還沉浸在母親說的那番吐槽中,他回過神,扶著母親的手走出醫院。

攔了輛出租車,何煦拉開後排的車門,等何母鑽進車廂後,何煦一臉焦灼道:“媽,我臨時有點事?兒,先不回去了。”

何母看見兒子關了車門,連忙降下車窗詢問:“什麼事?兒這麼著急?”

何煦笑了下,沒明?說:“您彆管了啊。晚上吃飯彆等我,我估計回不來。”

何母還想說話,何煦已經彎腰湊到副駕駛跟司機搭話:“師傅,麻煩您送到陽光花園。”

等出租車走遠,何煦鬆了口?氣?,眼神掃了一圈四周的店鋪,最終走向對麵的水果攤。

他要了幾斤香蕉、蘋果,又去隔壁的花店拿了束康乃馨。

提上東西,何煦折返回醫院,徑直往住院部走。

電梯口?很?多人在等,何煦沒等電梯,他提著水果、抱著鮮花,一頭鑽進旁邊的消防通道,加速往七樓跑。

若是有人看到,一定會驚呼一句:年輕人體力就是好。

一口?氣?跑到七樓,何煦喘了口?氣?,調整好呼吸,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抱著□□直走出樓道。

他不知道具體是哪間病房,又不好意思詢問護士站的護士小姐姐,隻能悶著頭一間一間找過去。

一路上他看到不少?病人,有老有少?,大多都?是被病痛折磨的可憐人。

看過幾個?病人後,何煦才意識到為?什麼陳西剛剛的臉色為?什麼那麼差。

這裡的人從住進那一刻開始就被判了死刑,隻是醫院的醫生還不信命,還在奮力從死門關搶救。

何煦抱著花走過拐角,剛好護士推著一架病床從一個?病房出來。

病人身上蓋了白布,遮住了臉,身後是一群哭得撕心裂肺的家屬。

何煦腳步停住,默默往邊上移開位置,等病人被推走,他才繼續往前。

隻是何煦沒想到,對麵的陳西也目睹了這一幕。

陳西出來找護士換藥,剛好看到隔壁病房的病人因為?搶救無?效去世,家屬哭成一團的狀況。

麵對生死,大家好像都?放棄了尊嚴,不管不顧地跪在地上哭天喊地。

目睹這一切後,陳西想到病房裡的小舅,她?無?力地垂下手臂。

護士聽見鈴聲,換完藥立馬跑到病房給小舅換藥。

似乎見慣了生死,護士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陳西見護士已經去換藥了,她?後知後覺地呼了口?氣?,捂著胸口?,撐著牆壁緩慢滑跪在地上。

何煦見狀,急忙走過去,騰出一隻手,一把扶住陳西快要跌倒的身體。

陳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壓根兒沒發現扶她?的人是何煦,她?捧著臉擋住自?己,麻木地說了聲謝謝。

何煦不敢碰她?,怕一碰就碎了。

他夠長脖子看了眼病房,見一個?瘦得不成樣的中年人躺在病床上,旁邊還坐著一個?神態疲倦的女人。

這應該是陳西的小舅吧?

何煦曾在學校遠遠地見過一麵,隻是彼時的男人穿著一身修身筆挺的西裝,留著漆黑的頭發,鼻梁上架著一副銀邊眼鏡,看起來溫柔儒雅、帥氣?逼人。

跟現在,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樣子。

何煦呼了口?氣?,蹲下身湊到陳西麵前,一臉溫柔地詢問:“陳西,我能進去看看你小舅媽?”

陳西緩過神,目光遲疑地落在何煦身上,她?一臉驚訝地問:“你怎麼在這兒?”

何煦怕陳西拒絕,緊張地說:“我來看看病人。”

陳西的目光落在何煦懷裡的康乃馨上,輕輕點頭:“我陪你進去。”

何煦激動地答應:“好。”

陳西站起身,快速整理好情緒,握著門把手,推門進去。

徐敬千聽見開門聲,下意識扭過臉看向門口?。

李琴音在給徐敬千剪手指甲,瞧見徐敬千縮了縮手指,李琴音握住丈夫的手指,低聲提醒:“彆亂動。”

徐敬千看了眼妻子,提醒:“有客人來了。”

李琴音這才放下指甲刀,回頭望向陳西身後的何煦。

何煦突然緊張起來,他咽了咽口?水,將在樓下買的水t?果、鮮花遞給李琴音,站在床邊,戰戰兢兢地解釋:“叔叔好,我是陳西的高中同學何煦。剛剛在樓下碰到,聽說您病了,想說上來瞧瞧您。”

徐敬千上下打量一圈何煦,見他眉目清秀、謙虛有禮,忙不迭地招呼:“彆客氣?,坐。”

何煦強行鎮定下來,接過李琴音遞過來的塑料板凳,姿勢板正地坐在徐敬千對麵。

徐敬千看著何煦,突然開口?:“你這名?字聽著怎麼有點熟悉?”

陳西見了,湊上前提醒:“15年高考,他是西坪市的理科狀元,您當初還誇過他。”

徐敬千眼前一亮,連忙誇張:“小夥子真不錯。現在在哪兒上學?”

何煦聽到徐敬千誇過他,唇角翹了兩分,態度恭敬地回答:“北京,t大。”

徐敬千聽了,輕笑道:“咱倆還是校友啊。”

陳西看徐敬千精神好了挺多,默默退到角落,幫忙小舅媽洗衣服。

兩人聊了一上午,何煦什麼話題都?能接上,逗得徐敬千哈哈大笑好幾次。

一直聊到十?二點,徐敬千瞌睡來了,何煦才停止。

陳西送何煦下樓時,兩人一起走了一段路。

何煦麵對陳西,又不知道說什麼,想了半天,他說:“……你舅舅今天精神還不錯。”

陳西聞言笑了笑,感激道:“今天謝謝你。我小舅其實挺喜歡跟人聊一些?時事?,隻是我跟舅媽都?不太懂,所以……”

何煦下意識回複:“那我後麵常來。”

陳西愣了兩秒,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剛剛去世的那個?病人今年才25歲,是家中獨子,他爸媽為?了給他治病,賣了房賣了車……”

“那天我走錯病房,碰到他一個?人坐在窗口?發呆。我本來想轉身就走,他叫住我說了挺多。”

“他說他不想死,他還沒交過女朋友。他剛剛研究生畢業,剛剛考上公務員,美好的人生才剛起步,結果就檢查出肺癌。”

說到這,陳西聲音哽咽了一下,她?吸了吸鼻子,一臉痛苦地說:“其實我也沒想到他這麼就沒了。我一想到小舅可能……我就害怕。”

何煦一臉心疼,想要抱抱陳西,手落在半空,又覺得不太妥當,最後收了回去。

他摸了摸後腦勺,笨拙地安慰:“肯定不會的,相?信醫生。”

陳西憋住淚,停下腳步,勉強笑了下,說:“我就送到這,你回去吧。”

“今天謝謝你。”

何煦舔了舔嘴唇,憋了好久才吐出一句:“照顧好自?己。”

“好。”

回到病房,護士過來量血壓,小舅又被吵醒了。

小舅媽躺在陪護床睡著了,看到陳西進來,小舅比了個?手勢,讓她?動靜小點。

護士剛量完血壓,又被其他家屬叫了過去。

陳西端著板凳坐在病床邊,撐著下巴,一言不發地看著小舅。

徐敬千被吵醒,暫時睡不著了了。

他費力地坐起身,拿枕頭墊在背後,打算跟陳西好好說會兒話。

“你那同學瞧著人挺不錯,品性也好。應該對你有幾分心思,以後要是談戀愛,找這樣的不會錯。”

陳西神情一滯,她?震驚地看向小舅,不解道:“……我隻把他當普通同學。”

徐敬千笑了笑,了然於胸地說:“這孩子不錯,我瞧得上。”

“當然,還是得看你自?己的意願。無?論你做什麼選擇,小舅都?支持你。”

陳西不敢在徐敬千麵前提周宴舟的名?字,也不敢說她?跟周宴舟在談戀愛,隻好說:“我會考慮的。”

周宴舟半夜趕回北京,到大院已經淩晨三點。

發現老爺子故意裝病騙他回北京,周宴舟氣?得不輕。

他不顧大家都?在熟睡,在院子裡折騰一番,砸了不少?東西,惹得全家人起床陪他。

老爺子被周宴舟的混賬樣氣?到,拿著拐杖狠狠打了幾下周宴舟,中氣?十?足地罵:“臭小子翅膀硬了!我要是不裝病,你能這麼快回北京?”

周宴舟一聲不吭地站在院子,由著老爺子揍。

拐杖打在後背,發出清脆的聲音,沒打幾下,拐杖就斷成兩節,

孟老師披著外套看到這幕,不敢睜眼看。

周宴舟等老爺子打完,臉色陰沉道:“您沒事?兒裝什麼病啊?我千裡迢迢趕回來,結果被你騙得團團轉。您老是真夠無?聊的。”

老爺子聽了更?氣?,年輕時就是個?火爆脾氣?,老了依舊不改。

拐杖被打斷,沒了工具,老爺子背著手,看著滿地的狼狽,一腳踹在周宴舟的小腿,罵罵咧咧道:“你真當我不知道你這些?日子在外麵乾嘛?”

“騙了你怎麼了?你回來就拆家還有理了?還敢摔了你奶奶的陪嫁花瓶!我看你是活膩了!”

周宴舟瞥了眼地麵,這才注意到他剛剛隨手摔的青花瓷是奶奶當年的陪嫁,老爺子拿它?當寶貝疼,每天都?擦得乾乾淨淨,難怪生氣?。

意識到做錯事?兒,周宴舟也沒再犟。

隻是想到他剛剛丟下陳西一個?人麵對西坪的爛攤子,他就忍不住抱怨:“您說您身體好好的,沒事?兒裝什麼病呐?您這不是折我壽是什麼。”

老爺子冷哼一聲,絲毫沒覺得自?己做錯了:“我要不裝病,你能規規矩矩回來?”

“明?兒把時間抽出來,跟我去見司家的姑娘。”

周宴舟一聽,頭更?大了。

他擰眉,不情不願地拒絕:“不去。”

老爺子也不是吃素的,威脅道:“不去我打斷你的腿!”

周宴舟深吸一口?氣?,表情陰鬱道:“都?什麼年代了還流行包辦婚姻呢?要不您問問我爸媽這些?年幸福嗎?”

“我有女朋友了,不去。”

老爺子一聽,頓時來了火,“不去也得去!”

“真當我不知道你興師動眾請了醫院的專家去西坪是為?了什麼事?兒?”

“我看你是皮癢了,做事?兒不知道天高地厚,非得落人口?實了才作數。”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明?兒要不去,西坪那小姑娘——”

“也彆怪我不客氣?。”

周宴舟聽到最後,臉色驟然冷下來。

他苦笑一聲,閉著眼答應:“您手段這麼高明?,我還能說句不去嗎?”

“不過您要真動她?,也彆怪我翻臉。”

第78章

國貿附近的一家五星級餐廳包廂裡, 周宴舟吊兒郎當地坐在靠包廂門口的位置,麵色寡淡地看著老爺子?拄著一根新?拐杖,笑容可掬地同?對方家長推銷、包裝他這個不肖子孫。

一大早周宴舟就被老爺子吵醒, 對方在門口催促他趕緊起來收拾, 半小?時後出發去相親。

周宴舟昨晚鬨了大半夜,差點沒收得了場。

睡得迷迷瞪瞪時被吵醒, 起床氣犯了他, 下意識撈起床頭櫃的煙灰缸了過去。

哪知這一行為激怒了老爺子?, 當場叫人撬了鎖, 將周宴舟從床上薅起來。

周宴舟睜眼對上老爺子?不苟言笑的嘴臉,嚇得當場驚醒。

老爺子?年輕時候上過戰場, 領兵打過仗, 又當了多年領導, 養成了如今不容旁人置喙的強勢性子?。

彆說周宴舟怵老爺子?, 周家沒一個不怕的。

周宴舟打小?兒在老爺子?跟前長大, 從小?被老爺子?的棍棒招呼。

要?說怕, 他是真怕這老頭?子?犯渾。

這不, 一大早就找茬。

周宴舟跟老頭?子?生不了火氣, 隻能規規矩矩地起床收拾。

不過他生了逆反心理, 打著去飯局上惡心人的準備, 周宴舟換衣服時故意從衣櫃裡翻出一套純白西裝套上, 又對著鏡子?給自己的頭?發吹了個造型, 左耳戴上耳釘, 整了副「渣男」形象,想著在飯局上做出點不雅的舉動, 惹人姑娘厭煩,自動放棄。

坐他旁邊的姑娘長得倒是不錯, 可惜,性格不太合適。

周宴舟趁著家長們互相吹捧的間隙,歪過身子?,打量的眼神在司瑤臉上溜達一圈,最後慢悠悠地問了句:“您今年多大來著?”

司瑤早聽過周宴舟的名號,也聽過他的一些傳聞。

本以?為又是一個浪蕩公子?哥玩夠了想隨便找個人結婚的故事,沒曾想看到周宴舟真人的那一刻,司瑤覺得,就算那些傳聞是真的,她也可以?忍受。

所?以?當男人一臉玩味地跟她搭話時,司瑤壓製住心底的雀躍,故作鎮定?地回複:“不知道問女孩的年齡很不禮貌嗎?”

周宴舟抬抬下巴,睨了眼人,敷衍道歉:“對不住,我這人就這性子?。您要?看不慣,直說。”

“當然,你要?能忍受,也是你的福氣。”

司瑤被周宴舟的話噎住,她緩了兩秒,忍不住質疑:“……你跟女孩子?都這麼?說話嗎?”

周宴舟手搭在桌沿,察覺到司父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周宴舟勾唇,俯身湊到司瑤耳邊,輕描淡寫?道:“您這兒,我就這態度。”

司t?瑤臉色一僵。

她如果再看不出周宴舟對她沒意思,她就白活這麼?多年了。

不知道是自尊心作祟,還是想要?征服眼前的男人,司瑤咽下胸口的氣,當著周老爺子?的麵兒,笑意不減道:“爺爺,舟舟哥哥真有?意思。”

周老爺子?見司瑤對周宴舟印象不錯,滿意道:“你倆年輕人多聊聊,培養培養感?情?。”

“舟舟,吃也吃得差不多了。你帶瑤瑤出去走走,逛逛街。年輕人不都喜歡看電影嘛,去電影院看個電影也成。”

司瑤朝老爺子?乖巧地笑了笑,嘴甜心善道:“爺爺您真好,舟舟哥哥肯定?願意陪我玩兒~”

周宴舟聽了,當即冷臉。

他不鹹不淡地瞥了眼司瑤,皮笑肉不笑地憋出一句:“挺有?本事啊,拿長輩壓我。”

司瑤裝沒聽見,言笑晏晏道:“舟舟哥哥,最近新?出了一部電影,我們待會兒去看吧。”

周宴舟在周老爺子?的眼神威脅下,神色寡淡地答應:“行。”

吃完飯,周宴舟禮數周全地送司父、周老爺子?離開。

沒了長輩的約束,周宴舟徹底放飛自我。

結了賬,他一個眼神都不給司瑤,回包間拿了手機、車鑰匙,徑直走出餐廳大堂,周宴舟給謝師傅打電話,讓他把車開過來,準備坐車去機場。

司瑤見狀,忙不迭地跟上周宴舟,趁他不注意,一溜煙地鑽上後排。

周宴舟冷眼瞧著跟上來的司瑤,聲音涼了四五個度:“下車。”

司瑤絲毫不怕周宴舟的威脅,反而笑著提醒:“爺爺讓你陪我去看電影,你要?敢走我隻好給爺爺告狀了。”

周宴舟被逼無奈,隻好讓謝師傅去最近的電影院。

司瑤賭贏,得意地笑出來。

車廂內氣壓很低,謝師傅不敢說話,默默升起隔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宴舟翹著二郎腿,手肘搭在車窗,手指不停地摸著自己的耳釘。

他不怎麼?戴這玩意兒,多少有?些不習慣。

司瑤一上車就盯著周宴舟的一舉一動,見他一直摸著耳釘不放,司瑤又恢複人畜無害的模樣,笑眯眯地說:“舟舟哥哥這耳釘挺有?個性啊。”

周宴舟懶得搭理,彆過臉看向窗外。

女人身上的香水太濃鬱,周宴舟鼻子?不舒服,忍不打了兩噴嚏。

他皺眉降下車窗,忍不住問了句:“你噴的什麼?牌子?的香水?”

司瑤低頭?嗅了嗅手腕,滿臉笑容問:“香奶奶的,怎麼?了?舟舟哥哥也想要??我送你一瓶?”

周宴舟捂住鼻子?,沒好氣地說:“差不多得了。你這香水太濃,聞得我想吐。”

司瑤短暫呆了兩秒,迅速調整心態道:“這樣啊,那我下次見你不噴這個味兒了。”

周宴舟:“……”

察覺到這姑娘是鐵了心地想要?跟他扯上關係,周宴舟尋思一番,打算實話實話。

他抬抬下巴,偏過臉一本正經地看著司瑤,語氣嚴肅道:“今兒這事兒是我們家老爺子?自作主張,我純粹是被逼無奈。”

“還有?,我已?經有?女朋友了。目前為止,沒有?分手的打算。你也不想當第三者是吧?”

司瑤眨了眨眼,故作淡定?地問:“你倆結婚了嗎?”

周宴舟納悶,“結沒結婚,關你屁事?”

司瑤抬起胸,鎮定?自若道:“沒結婚我算什麼?第三者。”

周宴舟差點氣笑。

他若有?所?思地審視兩眼不當回事的司瑤,忍不住好奇:“您是哪根筋不對,上趕著當人小?三?”

“彆說,你們家的教育還挺彆類。”

司瑤才不管周宴舟說什麼?,比起那些歪瓜裂棗,周宴舟的條件算是能入她眼的。

結婚嘛,不就那麼?回事兒。

剛開始感?情?不好也沒關係,總能培養不是嗎。

想到這,司瑤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支著腦袋,一臉淡定?地看著周宴舟,說:“舟舟哥哥,你女朋友要?是我們這圈子?的人,爺爺態度不會這麼?強硬地逼你來相親。”

“我也想不通,你到底在堅持什麼?,我條件不好嗎?雖然跟你家比是差了點,可也算鐘鳴鼎食之家,跟你稱得上是門當戶對。”

“男人沒結婚前談過幾個對象也沒什麼?稀奇的,我也談過幾個對象,現在這個也沒分手,可這有?什麼?關係?到最後還不是依著門當戶對的條件選?”

“彆看北京挺大,可這圈子?也就這麼?點兒。舟舟哥哥,我是真覺得你各方麵都挺合我胃口。我這邊呢,您就彆費力氣了,我是跟著長輩的想法走的。”

“大不了結了婚,各玩各的。你說是不是?”

周宴舟沒想到這姑娘想法這麼?厲害,他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周宴舟懶得再跟司瑤談下去。

到了電影院門口,周宴舟雖然百般不情?願,還是紳士地買了票。

不過不是司瑤想看的愛情?片,而是最近剛上映的比較冷門的科幻片。

周宴舟沒買情?侶座,故意在中?間隔了個座位。

司瑤知道他對她不感?冒,針對他的做法,她也隻是聳聳肩,沒說彆的。

看完電影,周宴舟看了眼腕表,歉意滿滿道:“那什麼?,對不住了。我還有?點事兒,就不送您了。”

“您出門打個車,我改天給你報銷。”

司瑤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嘴上卻說:“謝謝舟舟哥哥的好意~咱倆能加個微信嗎?我總不能一直打擾爺爺,您說是不是?”

周宴舟憋著火同?司瑤交換了微信。

剛加上,電影院的門還沒出,周宴舟就將人拉入了黑名單。

走出影院,周宴舟邊往外走邊給陳西打去電話。

電話接通,周宴舟聽到陳西的聲音,胸口的悶氣散了大半。

手機鈴聲響起時,陳西正在幫小?舅翻書。

還好手機背麵朝上,不然小?舅肯定?會發現這個電話是周宴舟打的。

她撈起手機,看到是周宴舟,忙不迭地放下書,找了個借口道:“是學院的老師,小?舅,我出去接個電話。”

徐敬千沒懷疑,讓她趕緊去,彆耽誤了。

陳西得了令,快步走出病房,找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接聽了電話:“喂?”

周宴舟扯了下嘴角,臉上流露出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乾嘛呢?”

陳西麵向牆,手指無意識地在牆上畫著圈,嘴上說著:“醫院,陪我小?舅看書。”

“你呢?在乾嘛?”

周宴舟回頭?掃了眼電影院,麵無表情?地吐槽:“看了出戲,累死了。”

陳西啊了聲,不解地問:“什麼?戲啊?”

周宴舟不敢說他相親的事兒,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沒什麼?。你小?舅情?況怎麼?樣了?”

提到小?舅,陳西臉上的笑意淡下來,她抿了下嘴角,小?聲道:“這兩天腿有?點腫,下不了床。”

“剛剛醒了會兒,我陪他讀了會書。”

周宴舟一時詞窮,隨口一問:“看的什麼?書?”

陳西脫口而出:“王樹增的《長征》。”

周宴舟不明意味地笑了下,抬頭?看著頭?頂灰蒙蒙的天,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寶貝,為了你,我在北京也打著仗呢。”

陳西一臉懵,下意識問:“你遇到什麼?事了嗎?”

周宴舟見她分心,笑著否認:“沒什麼?。”

“你好好吃飯,等我忙完就去找你。”

陳西覺得周宴舟有?點不對勁,卻不知道原因,她吸了口氣,忍不住擴散思維:“……周宴舟,你不會出什麼?大事了吧?”

“車禍?還是查出什麼?病來了?”

周宴舟:“……”

聽著陳西離譜到家的揣測,周宴舟氣極反笑道:“我沒病都沒快被你氣出病來了。”

“巴不得我不得好死,是吧?之前沒覺著你這麼?狠啊。”

第79章

北京那邊的醫療團隊商量許久, 最終決定試用最新的治療方案。

隻是有一定風險性,需要家屬簽字。

小舅媽在這些事上顯得異常躊躇,拿起簽字筆遲遲不敢落在紙上, 到最後, 她吸了口氣,將簽字筆塞到陳西手?裡?, 態度強硬地說:“你來簽。”

那張薄薄的紙好像小舅的「死亡通知書」, 陳西看著上麵的白紙黑字, 覺得?這就是閻王爺貼告示。

醫生三次催促後, 陳西遲疑地從醫生手?裡?接過同意書?,她捏著那張薄紙, 輕輕按動簽字筆筆帽, 筆芯戳在她的手?心, 戳出小?小?的黑洞。

跟小?舅媽一樣, 她也十分緊張、害怕。

醫生看陳西猶豫不決, 說要是沒決定好?, 可?以?再考慮考慮。

陳西聞言, 不知道哪兒生出來的勇氣, 她將同意書?放在窗台, 手?指撫平紙張, 在家屬簽字那裡?沉重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簽完字, 陳西將同意書?交給醫t?生, 沒有?回病房, 而?是一個人?下了樓。

病房裡?悶得?慌,消毒水的味道難聞得?讓人?喘不過氣, 陳西走?出住院部大樓的門口,聞到新鮮的空氣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周宴舟找的兩個陪護很稱職, 照顧病人?是老?手?,很會照顧小?舅的自尊心。

小?舅知道家裡?為了治病拿了不少錢,剛開?始還以?為是妻子請的陪護,後來問妻子才發現妻子沒請,是醫院配的。

醫院怎麼會這麼好??徐敬千顯然不相信。

直到某次有?個阿姨說漏嘴,說她本來在照顧另外一個病人?,結果有?個帥小?夥突然找到她,說願意出三倍的價錢請她照顧一個病人?。

阿姨剛開?始還覺得?是騙子,後來賬戶上多了一筆巨款才意識到對方沒撒謊。

雇主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透露是他請的人?。

徐敬千聽了兩位陪護的對話,當即想到一個人?,隻是他覺得?不太可?能,沒敢往下想。

後來他旁敲側擊了幾?次陳西,對方一臉迷茫,仿佛什麼都不知道,徐敬千也不好?問太細。

陳西在花園透了會氣,準備上樓時,瞧見何煦抱著幾?本書?走?過來,陳西一愣。

這幾?天何煦總是找借口來醫院探望小?舅,陳西也曾明裡?暗裡?地提示,讓他不要這樣,容易誤會。

何煦卻裝作沒聽懂的模樣,一臉無辜地說:“我跟徐叔叔是忘年?交,我蠻喜歡跟他聊天的。”

小?舅確實因為何煦的到來,高興不少。

陳西不好?回絕,隻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任由何煦跟小?舅往來。

這一次,何煦帶了幾?本古籍,說是找徐叔探討探討。

陳西沒理由阻攔,她看著何煦,再看看他手?裡?那幾?本年?份有?些久遠的書?籍,勉強笑了下,說:“你有?心了。”

“這些書?不好?找吧。”

何煦抱著書?,一臉輕鬆地搖頭:“挺好?找的,有?些是我托我爸在他們學?校圖書?館借的,還有?兩本是一個叔叔家裡?的藏書?,知道我感興趣,大方地送給我了。”

“徐叔今天狀態還好?吧?”

陳西想起剛簽的同意書?,臉上掠過一絲黯淡,她抿了抿唇,聲音低落道:“還好?。”

何煦聽陳西語氣不對,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陳西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低聲否認:“沒事。”

何煦眼神指了指住院樓,詢問陳西:“要上去?嗎?”

陳西拍拍手?上的灰,輕聲道:“你先上去?吧,我再待會兒。”

何煦愣了兩秒,指腹摩挲著書?角,細心問:“要我陪你嗎?”

陳西搖頭:“不用啦,你上去?吧。我透口氣就上來。”

周宴舟一大早上飛西坪,到了機場,直奔醫院。

沒曾想他風塵仆仆趕到醫院,竟然看到這樣一幕。

從前他就覺得?這兩人?挺般配,青春年?少不說,又是同一地方的人?,彼此的生活習慣、飲食習慣都相似,不需要誰遷就誰。

如今再次看到兩人?湊到一堆的身影,周宴舟依舊覺得?,如果不是他橫刀攔路,這對少男少女其實挺合適的。

周宴舟沒急著過去?「捉奸」,他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點了根煙,一邊抽著,一邊瞧著不遠處的壁人?。

一根煙抽到頭,兩人?還歪著腦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周宴舟臉上的耐性耗儘,多了幾?分不耐煩。

他掏出褲兜裡?的手?機,低頭找出一個了熟於心的電話號碼,不慌不忙地撥了出去?。

手?機鈴聲響起那刻,周宴舟手?機貼在耳朵,眼神輕飄飄地望向不遠處的背影。

陳西手?機剛開?始震動時,她還沒注意。

直到何煦提醒她兜裡?的手?機亮了,陳西才反應過來。

取出一看,見是周宴舟打來的,陳西捂著手?機屏幕,忙不迭地催促何煦:“你先上去?吧,我接個電話。”

說著,陳西往邊上走?了兩步,背著何煦接通電話。

何煦察覺到陳西眼底的防備,臉上劃過一絲受傷的情緒。

準備離開?時,何煦轉過身正好?看到門診樓旁的榕樹下站著一位抽煙的男士。

男人?氣質突出,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套裝,身材勾勒得?淋漓儘致,再配上那說誰都不入流的桃花眼,在人?群裡?很顯眼。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何煦對男人?隔空對視時,竟然想跟他一較高下。

周宴舟握著手?機,一邊聽著陳西軟糯、溫柔的嗓音,一邊冷眼瞥向她背後的少年?,眼底流露出幾?絲不屑。

陳西說了半天都沒見周宴舟回複,還以?為那頭信號不好?,疑惑地喊了兩聲周宴舟的名字。

周宴舟收回目光,瞥了眼手?機屏幕,聽著小?姑娘稍顯急切的嗓音,周宴舟滾了滾喉結,輕描淡寫道:“轉身。”

陳西一臉懵逼。愣了兩秒,她聽話地轉身。

有?棵榕樹擋住了陳西的視線,她的角度看過去?,並不能看到周宴舟。

周宴舟看她跟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好?幾?圈還沒看到他,他禁不住嗤笑出聲,一臉沒救道:“傻嗎你?”

陳西:“……”

周宴舟嘶了聲,忍不住說出自己的準確位置:“我在你三點鐘方向。”

陳西一臉不敢置信:“??你來西坪了??沒騙我吧?”

周宴舟嘖了下,故意逗她:“騙你的。我在北京,哪兒有?空去?找你。”

陳西才不相信,她蹭地一下抬頭,果然看到男人?站在門診部旁的小?花壇旁,此刻正捏著手?機,一臉無語地盯著她。

顧不上何煦還在現場,陳西掛了電話,滿臉驚喜地跑向男人?。

如花蝴蝶般撲進男人?的懷裡?,陳西環住男人?的腰肢,仰頭一臉好?奇地問:“你怎麼來了?怎麼不跟我提前說一聲?”

周宴舟下意識回摟住懷裡?的姑娘,垂眸瞥了兩眼笑靨如花的小?姑娘,似笑非笑地問:“提前告訴你,好?讓你做準備藏小?三嗎?”

陳西驚愕地眨眼,裝傻地問:“哪有?小?三?”

周宴舟看透陳西的小?心思,皮笑肉不笑地威脅:“當我傻呢?我要不來這一趟,你倆是不是都談婚論嫁了?”

“要不我給您騰個地兒,專門放您的一些小?情人??”

意識到男人?在氣頭上,陳西不敢輕易招惹。

她抓緊男人?的外套,踮起腳尖不管不顧地想要親他。

結果嘴唇還沒碰到男人?下巴,就被男人?用手?掌擋下來。

周宴舟冷臉瞧著想用親親打發的陳西,軟硬不吃道:“彆給我來這一套,哥不吃。”

“咱倆熟嗎?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陳西遲緩地眨眼,心裡?腹誹:這是真生氣了?哄不好?的節奏啊。

她咬了咬下嘴角,故意說:“我親我自己男朋友還不行啊。”

周宴舟冷笑一聲,沒接茬。不過氣散了大半。

陳西也不氣餒,再接再厲道:“哎呀,你大老?遠來一趟很不容易的,就不能理理我嗎?”

“我最近一直有?在想你。我跟何煦是誤會……我倆就是普通同學?,沒有?一點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真的,我發誓。”

周宴舟露出一副“信了你的邪”的表情,不鹹不淡道:“普通同學?能到這份兒?”

“難怪巴不得?我早死,這是等著找下家呢?”

陳西:“……”

嘴巴能彆這麼毒嗎。

她那天也是情有?可?原啊,按照小?說套路……男主角不都得?出點車禍什麼的?

當然,這話是不能說的。

陳西琢磨一通,決定當沒聽見。

她攥了攥男人?的衣擺,不滿地問:“你到底給不給親?”

周宴舟:“?”

他還沒消氣,她就生氣了?

周宴舟嘖了聲,皮笑肉不笑地說:“親你高中同學?去?,彆親我。”

陳西瞪大眼,一臉震驚地看著男人?。

察覺到他是故意的,陳西哦了聲,鬆開?男人?的衣服,慢悠悠開?腔:“那行。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意思讓你失望。”

“那我去?了?”

陳西剛說出口,下巴就被男人?掐住,緊跟著嘴唇被人?咬住,發泄著地碾壓。

親著親著,男人?的動作輕柔下來,沒再那麼粗暴。

這位置還算偏僻,如果不是特意往這個方向看,沒人?會發現。

隻是何煦一直沒走?,目睹了全過程。

周宴舟知道何煦還在原地沒走?,他故意抱著陳西轉了一圈,一邊捧著陳西臉頰親她,一邊挑釁地看著何煦。

直到少年?垂頭離開?,周宴舟才收回眼,扣住小?姑娘的後腦勺,不管不顧地親上去?,將這幾?天的思念全都化在這個吻裡?。

何煦最終站不住腳,抱著書?本轉身離開?。

路上他總在想,他為什麼總是慢一拍?明明有?那麼多的t?機會,他總是錯過?

或許不是因為緣分未到,是他自己勇氣不足。

怪不了命運,怪不了他人?,隻怪他自己猶猶豫豫,總是奔著一個結果去?,可?往往過程最重要。

溫存一番,陳西從周宴舟懷裡?跳出來。

她後退兩步,從上到下掃視一圈男人?,陡然發現他臉上的胡茬忘了剃,陳西驚悚道:“……你現在喜歡絡腮胡啊?”

周宴舟:“……”

他是喜歡嗎?他是沒時間打理。

開?完一個又一個的會,又得?應付老?爺子,還得?跟他那便宜未婚妻鬥智鬥勇,哪有?這麼多時間管理自己的形象?

他能抽出時間洗把臉已經是對她的尊重了。

陳西也意識到男人?的眼神有?點危險,她急忙道:“這樣也挺好?看的!真的!”

周宴舟冷嗤一聲,沒忘記剛剛那幕,涼嗖嗖打趣:“比不上你同學?年?輕氣盛。”

陳西:“?”

她緩慢扭頭,露出討好?的笑容,挽住男人?的手?臂,一本正經地說:“我喜歡年?紀大點的。”

周宴舟:“?你喜歡什麼?”

陳西:……

很好?,又說錯話了。

她懊惱地拍了下嘴巴,態度誠懇地發誓:“無論你什麼樣我都喜歡!”

周宴舟看清小?姑娘眼底的笑意,懶得?跟她計較,輕描淡寫道:“嘴臉。”

陳西:“……我這是發自肺腑好?嗎。”

周宴舟單手?插兜,由著陳西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他抬起腕表看了眼時間,阻止她繼續拍馬屁:“差不多得?了。”

“你小?舅現在什麼情況?”

提到小?舅,陳西臉上的笑意淡下來,她握緊周宴舟的手?臂,將今早的事兒完完全全地告訴周宴舟。

周宴舟聽到陳西簽了同意書?後,臉色變了下,表情突然嚴肅起來:“你簽的字?你小?舅媽怎麼不簽?”

陳西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眨巴眼,誠實回答:“……她不敢吧?”

周宴舟一個頭兩個大,他蹙了蹙眉,低聲問:“後麵出了事兒,你能負得?起這責任嗎?”

“我不覺得?你這事兒做得?不對。就你小?舅媽那德行,要出了什麼問題,真不會怪你?”

陳西當即臉色煞白,反應過來的她,表情驚慌失措地說:“……我沒想到。”

想到那天晚上小?舅媽滿眼通紅地抓著她要她一起共沉淪的畫麵,陳西禁不住顫了下肩頭,自言自語道:“要是小?舅出事,小?舅媽肯定不會原諒我的。”

事兒都已經發生了,再責備自己也沒用。

周宴舟看她一臉糾結,出聲安撫:“沒到那步,彆自己嚇自己。”

“真要有?什麼事兒,我給你兜底。”

陳西六神無主,聞言同周宴舟神色難看地笑了下。

本以?為這次周宴舟也是陪陳西到七樓,不進病房。

沒曾想周宴舟將陳西送到病房門口,並沒有?停住腳步,而?是牽著她的手?,一起走?進病房。

陳西還沉浸在簽字的事上,壓根兒沒反應過來。

直到聽到小?舅震驚的聲音,陳西才回過神。

意識到小?舅的表情不對勁,陳西下意識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結果看到牢牢握住的一雙手?。

周宴舟不顧陳西的掙紮,十指交叉地握緊她的手?,當著徐敬千的麵兒承認:“我跟陳西在一起挺長一段時間了。她怕您生氣,沒敢告訴您。”

“不過總瞞著也不是個事兒。您作為陳西唯一的親人?,我覺著還是得?讓您知情。”

“您放心,我以?後會好?好?照顧她,不會讓她受委屈。”

徐敬千先是震驚,後是茫然,最後一臉堅決地反對:“我不同意。”

周宴舟似乎猜到了結果,他拍了拍陳西的肩膀,示意她出去?避一下。

小?舅媽沒在病房,此刻病房裡?隻有?他們三人?。

陳西怕小?舅的情緒太過激動,又不敢跟周宴舟反駁,隻好?轉身離開?。

等陳西走?出病房,周宴舟沒了顧忌,拉開?一旁的鐵皮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目光平靜地掃過徐敬千的臉,輕描淡寫地亮明自己的態度:“這事兒沒什麼回旋的餘地,您也甭想著反對了。”

“我今兒敢進這個門,自然是做好?了準備。”

徐敬千躺在病床上,病痛將他折磨得?沒了個人?形,如今維持著一絲尊嚴,不過是因為不想在周宴舟麵前露了怯。

他捏緊被角,歪過頭看著滿臉寫著勢在必得?四個字的周宴舟,蹙眉道:“你們家這門檻可?不好?進。我要記得?沒錯的話,當初西坪市市長的千金對你青睞有?加,想請你吃個飯,結果你說不夠格。這麼一比,我們家西西普普通通,哪兒入你家的門?就算你同意,你家裡?人?也能讓娶一個普通人?家的姑娘?”

“就算前麵的你都能做到,可?哪天你變了心,西西怎麼辦?你這樣的家庭、身世背景,要什麼樣的姑娘沒有??”

“還有?,你大西西至少七歲吧。西西年?紀小?不懂事兒,如今被你的甜言蜜語、金山銀山給迷了眼,可?哪天她突然清醒了,不想要這些了,你怎麼保證她將來不會後悔?萬一哪天她遇到更好?更合適的人?了呢,難不成你要拴她一輩子?”

周宴舟表情一僵,他當然想過這些。

前者他還能百分百保證,他想娶的人?沒人?攔得?住,可?後者,周宴舟就無法保證。

萬一哪天陳西嫌棄他年?齡大,想找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愛人?,他能怎麼辦?

他當然不會讓這種可?能發生。

當真薑還是老?的辣,徐敬千幾?句話就擊垮了周宴舟的心理防線,差點讓他露了底牌。

察覺到徐敬千的意圖,周宴舟不敢“輕敵”,他手?搭在膝蓋,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宴舟看著病床上的徐敬千,態度強硬地表示:“她,我要定了。”

“不管您什麼態度,隻要她心在我這兒,我就不會放手?。”

徐敬千聽到周宴舟的話,不明意味地笑了下。

他看了眼病房門口,正好?瞧見陳西縮在角落,緊張兮兮地看著裡?頭的動靜,生怕兩人?吵起來。

徐敬千收回視線,看著周宴舟問:“北京那群專家是你請來的?”

周宴舟不是什麼“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何況他要在徐敬千麵前刷存在感,自然理所當然地承認:“請這些人?費了不少力。”

“當然,為了您的病,做什麼都值得?。”

費力嗎?一個電話的事兒,不過是費了點口舌。

可?周宴舟就得?把事兒往嚴重了說,讓徐敬千記住這恩情,後麵阻力才少點。

徐敬千也明白周宴舟是什麼心思,皮笑肉不笑地調侃一句:“你倒是一點都不含蓄。”

周宴舟笑了下,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護工用得?還順手??要不行,我給您換了?”

徐敬千表情一僵,周宴舟進門的那一刻開?始,徐敬千就猜到了是誰的手?筆,隻是如今聽他親口說出來,徐敬千此刻的心情彆提有?多複雜。

他想要站在長輩的角度否決他倆的關?係,可?周宴舟一上來就提這些,他受了惠,如何有?臉再提?

難怪他三番兩次試探西西,對方總是支支吾吾,不肯說句實話。原來是背後有?個高人?。

徐敬千臉色驟然難看下來,他蹙著眉頭,沒什麼立場地威脅:“你倆的事,我不同意。”

“我沒資格說你,隻好?跟我的外甥女講明利害。”

周宴舟聞言臉色冷下來,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打量一番徐敬千,皮笑肉不笑地說:“我這人?打小?就不吃威脅那套。”

“您是有?資格管教西西。可?容我多句嘴,您要是真心為她好?,就彆做這棒打鴛鴦的惡人?。”

“這世上的男人?瞧著都一個德行,喜新厭舊也好?、朝三暮四也罷,都是人?性使然。不管我倆結果如何,至少在我這兒,物質上我不會虧待她。”

“今兒就不打擾您了。您好?好?養病,我先走?了。”

說罷,周宴舟不管徐敬千的反應,撈起陳西的包,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陳西擔心兩人?談崩,一直在門口侯著。

見周宴舟氣場強大地走?出來,陳西下意識地迎過去?,滿臉擔憂地問他:“……你們聊得?怎麼樣了?”

周宴舟微微一笑,淡定道:“聊挺好?。”

陳西一臉不敢置信,她眨眨眼,遲疑地問:“真的?”

周宴舟低眸瞥了眼夠長脖子不停往病房瞟的姑娘,輕描淡寫問:“走?不走??”

陳西啊了聲,疑惑地問:“走?哪兒?”

周宴舟扯了下嘴角,一臉淡定道:“我已經四十多個小?時沒闔眼了。再不補一覺,估計得?猝死了。”

“你陪我睡會兒?”t?

陳西抬頭看了眼周宴舟,這才發現他精神狀態確實不太好?。

“可?是小?舅——”

周宴舟不由分說地摟住陳西的肩膀,將人?往電梯口帶,嘴上不忘吐槽:“彆可?是了。醫院有?護工看著,不會出什麼事兒。”

“不過你要是不管我,等我死後你要是找下家,我天天做鬼嚇你。”

陳西:“……”

第80章

周宴舟直奔西舟酒店40層, 沒給?陳西一點反應的機會。

等?她回神,人已經被周宴舟壓在門?板,被迫迎接他熱烈的吻。

他扣住陳西的後腦勺, 將?人往懷裡摟, 低頭輕嗅著她身上的味道,好似要將這一段時間的思念都?傾瀉出來。

陳西察覺到男人的情緒變化, 本能地回抱住男人勁實的腰。

兩人溫存許久, 周宴舟鬆開?懷裡的人, 伸手牽著她走向主臥。

將?人摁在床頭, 周宴舟繞過床尾將?床簾拉上,屋內驟然陷入黑暗。

陳西雙手撐在身體兩側, 緊張地望著站在落地窗邊那道不容忽視的身影。

本以為會發生什麼, 沒曾想?他隻是叉著腰, 態度溫和地說了句:“睡會兒吧,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陳西驟然紅了眼。

她攥緊床單一角, 小聲地說了句不辛苦。

周宴舟站了片刻, 見小姑娘撐著脊背不敢動?, 他歎了口氣, 走回床邊, 扯了扯褲腿, 彎腰脫掉陳西的鞋子, 將?人抱上床。

怕她睡不著, 周宴舟自己也脫了鞋、外套, 躺在她的身邊,將?人摟進懷裡, 動?作輕柔地拍打著陳西的後背,哄她入睡。

或許是氛圍太過溫馨, 又或許是此刻的周宴舟太過溫柔,陳西在他的安撫下,慢慢闔上沉重的眼皮。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睡醒已經下午。

陳西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昏暗。她眨眨眼,緩了好幾秒才意識到是在哪兒。

腰肢被人牢牢扣住,手臂壓在肚子,有些沉。

陳西下意識扭頭,結果對上一張英俊帥氣的俊臉。

男人這會兒閉著眼皮,側著腦袋,睡著正熟。

五官在昏暗下顯得有些模糊,卻能輕易看?出男人的輪廓很立體。

陳西用眼睛無聲地勾勒他的麵部線條,想?要偷偷記住他這張臉。

不敢吵醒男人,陳西一直維持著一個?姿勢沒動?。

快要僵硬時,床頭櫃的手機突然亮起來。

陳西還以為是自己的手機,下意識撈起看?,沒曾想?看?到一條不該看?的短信。

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內容卻十分親密,好似兩人相識了很久。

周宴舟的手機沒設密碼,陳西鬼使神差地點開?短信,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全內容。

「舟舟哥哥,長輩們都?已經同意我們的婚事,你就?彆再抵抗了。老實說,我見過不少二代、公子哥,你是我最喜歡的一個?,我不會輕易放棄的。而且爺爺也說了,不會同意你跟那女孩的事兒,你何?必跟這個?階層對著乾呢。」

「那姑娘確實比我年輕一點,可是她配不上你呀……」

陳西看?到短信,臉色驟然蒼白下來。

她攥緊手機,緩了許久都?沒有消化這個?事實。

意識到周宴舟家裡已經知道她跟周宴舟的事兒,且明確表示不認同她,陳西多少是有點難受的。

隻是她還是抱著一絲僥幸,覺得她隻是愛周宴舟,並沒有想?過嫁給?他那樣的家庭,也不算是彆有用心吧?

察覺到旁邊的人有清醒的征兆,陳西手忙腳亂地將?手機歸回原處,身子縮回床鋪,閉著眼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周宴舟熬了幾個?通宵,是真的困。補了一覺,腦子清醒了不少。

睜眼見懷裡的姑娘還在睡,周宴舟沒打擾她,輕輕鬆開?落在她腰肢的手,掀開?被子起床,穿上拖鞋,拿起床頭櫃的打火機、煙盒走到外麵抽煙。

再次回到西坪,周宴舟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手裡捏著一根煙,居高臨下地看?著底下的人民廣場,莫名多了股「近鄉情怯」的情愫。

在西坪的日子是他最輕鬆的時光,有些事兒不適合在這樣的環境說,他也不想?壞了陳西的心情。

一根煙抽到頭,周宴舟想?起手機沒在身邊,又折返回臥室拿手機。

陳西已經醒過來,正拿著手機看?微博。

見到男人進來,陳西下意識退出微博,麵不改色地盯著屏幕。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費儘心思在網上找了半天,最後在一個?女明星的小號關注裡找到了「司瑤」的微博時,心情有多複雜。

她本來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沒曾想?真的翻到了對方的微博。

隻刷了幾條微博,陳西就?意識到,這樣的姑娘不是她能企及的對象。

司瑤的微博主頁裡全是騎馬、潛水、滑雪之類的視頻,視頻裡她生動?漂亮,像一株帶刺的紅玫瑰,不好惹且不怕事。

陳西說不清她此刻的心情,她越往下翻越覺得對方太過耀眼。

麵對這樣優秀、大方、坦蕩的女孩,她好像除了豔羨,找不出彆的情緒。

你問陳西嫉妒嗎?應該是有點吧。

嫉妒她出生好,要什麼有什麼,不會為金錢操心,也嫉妒她有勇於表達需求的自信。

陳西掐了掐手心,仰頭看?著朝她走過來的男人,想?到他前?兩天在電話裡說他在北京也打了一場仗,故意問他:“你在北京發生了什麼嗎?”

周宴舟愣了兩秒,想?起北京的一堆破事兒,潛意識裡覺得這些東西沒必要讓陳西知道。

他對上陳西困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否認:“沒什麼事兒,逗你玩的。”

陳西盯著男人,一顆心跌到穀底。

她淡淡哦了聲,掀開?被子爬起床,穿上鞋子,自顧自地說:“我要去醫院照顧小舅了。”

周宴舟見陳西要走,下意識握住陳西的手腕,阻止她:“吃完飯我陪你一起。”

陳西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甩開?周宴舟,僵著臉拒絕:“不用了,我不餓。”

周宴舟察覺到陳西在鬨脾氣,當即冷下臉,態度強硬道:“吃了飯再去。”

陳西脾氣上來,閉著眼拒絕:“我不餓。”

周宴舟沉下臉,盯著陳西白皙、眼裡滿是倔強的小臉沒吭聲。

兩人僵持幾秒鐘,周宴舟率先妥協:“我餓了,陪我吃頓飯可以嗎?”

陳西拒絕的話剛到嘴邊,抬頭看?到男人那張掩蓋不住疲倦的臉龐,驟然沒了聲。

心裡冒上一股不知名的愧疚、心疼,陳西暫時放下心裡的不舒服,語氣僵硬地說:“你想?吃什麼?”

周宴舟見她態度回轉,臉上的表情緩和了兩分,配合地問她:“烤肉?”

陳西想?都?沒想?地答應:“好啊。”

進了店陳西才意識到,這家店她經常光臨。

周宴舟其實並不怎麼愛吃烤肉,愛吃烤肉的人是她。

服務員遞來菜單,陳西下意識將?菜單丟給?周宴舟,周宴舟也沒客氣,拿起菜單,點了一堆菜。

等?菜上桌陳西才發現,這些都?是她愛吃的。

酒店的插曲好像過了,飯桌上周宴舟很照顧陳西。

怕油蹦到她臉上、身上,周宴舟全程代勞烤肉,並拿剪刀剪成小塊放置到陳西碗裡。

向來彆人照顧周宴舟,他很少親力親為,如?今輪到他照顧人,沒有笨手笨腳,反而得心應手,陳西看?著這樣貼心的周宴舟,多少有些悸動?。

她突然覺得,她剛剛朝著他發火,多少有些過分。

至少在那條短信裡,周宴舟的態度還是比較明確的不是嗎?

想?通這一點,陳西沒再糾結,捏著筷子,夾了塊牛肉放進嘴裡。

周宴舟看?她願意吃他夾的菜,陰沉的神情慢慢緩和了兩分。

吃到一半,周宴舟的手機響起來,陳西下意識瞄了眼屏幕,隻掃到“老爺子”三個?字。

周宴舟看?到來電人,臉色也變了下。

他眼神示意陳西先吃,他則撈起手機邊接電話邊往外走。

陳西看?著男人大步離開?的背影,莫名有些心慌。

她放下筷子,撐著下巴,眼神渙散地盯著牆壁上的裝飾畫。

有那麼一瞬間,陳西在想?,這通電話的到來是不是意味著她跟周宴舟的關係就?到這兒了?

一段不被家裡人接納的感?情,真的能堅持下去嗎?

陳西不敢細想?,害怕一個?衝動?,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決定。

走廊外,周宴舟聽著老爺子的字字警告,一張臉冷到極致。

“你也不想?那麼小的姑娘,因為你,白白努力這麼多年是吧?”

“你是翅膀硬,可以跟我犟。可那小姑娘能承受得住?”

“舟舟,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懂事兒了。彆讓我失望。”

電話掛斷,周宴舟站在走廊緩了許久才重新邁進烤肉店。

他站在門?口,看?著窗前?那團小小的身軀,心臟t?莫名一抽。

想?到老爺子的警告,周宴舟眼底劃過一絲煩躁,下一秒,他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模樣,淡定自若地走到陳西對麵,拉開?椅子坐下,麵不改色地替她夾菜。

陳西察覺到男人身上的氣場變了,她咬著筷子,故作鎮靜地問他:“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啊?”

周宴舟頓了下,淡定否認:“我能遇到什麼事兒?”

“彆操心我,好好照顧自己才是大事兒。”

陳西看?著明顯心不在焉的男人,輕輕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頓飯吃得並不愉快,周宴舟全程沒吃幾口,多半都?落入了陳西嘴裡。

陳西吃到最後,擺手拒絕:“吃不下了。”

周宴舟這才放棄投喂。

結賬走出烤肉店,頭頂烈陽高照,曬得人睜不開?眼。

陳西拉住周宴舟的手腕,看?著前?麵的廣告牌,突然說:“周宴舟,我們到此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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