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沒有在臨淄城內等待,而是帶著護衛和幕僚、親自東行百餘裡,到與齊郡接壤的北海郡治平壽縣,接見了諸葛均。
四年前諸葛亮來訪時,幫了他太多,以至於袁譚有了過高的期待,覺得隻要是個姓諸葛的來,肯定對自己大有裨益。
諸葛均年僅十八,壓根兒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又是第一次出任務,差點被袁譚嚇住。
好在他基本的待人接物還不至於失禮,看袁譚如此重視,他也非常鄭重地把劉備軍在徐州彭城-下邳方向發現的曹軍“雷聲大雨點小”異動,以及從荊州南陽郡前線打探到的劉表與曹操媾和消息,以最快速度對袁譚徹底交底,毫無保留。
袁譚聽完後頓時大驚:“什麼?不但曹操在彭城集結兵力、施壓下邳是佯攻,連曹軍在宛城方向都已經跟劉表議和了?
那豈不是說曹操在北線兵力根本就不空虛?為何他在東阿、範縣一帶的防守還如此鬆懈?莫非有詐?”
袁譚想到這兒,終於意識到不對勁,連忙命令身邊一個幕僚:“不好!辛毗,你立刻快馬加鞭趕去倉亭,向我父親示警,曹賊在東阿、範縣示弱,必然有詐!再把車騎將軍的書信也一並帶去!”
“屬下遵命!”
辛毗領命,當天就立刻啟程,從平壽縣一路往東,快馬加鞭,直奔倉亭。
平壽在如今的山東濰坊,而倉亭是山東聊城莘縣,直線距離六百餘裡。辛毗畢竟不是六百裡加急的專業信使,加上平壽縣周邊還有些山區,需要稍稍繞路,並不能直線奔馳。
所以不管辛毗怎麼趕路,大腿肉都磨爛了,一路換馬,最後還是花了兩天兩夜趕到倉亭。
而袁紹早已渡河五六天了,對東阿、範縣發動攻城戰也已有三四天。
曹操的軍隊已經迂回到位,程昱堅守城池,中心開花。
曹仁、夏侯淵各自帶著張郃、高覽為副將,以荀攸、賈詡為隨軍參謀,形成了鐵鉗攻勢的兩翼,從東西兩個方向直插黃河岸邊,把南渡的袁紹軍三麵包圍在這片黃河岸邊的戰場上。
袁紹發現中計,連忙退兵,讓蔣奇、韓猛在外抵擋曹仁、夏侯淵,自領中軍想要重新北渡黃河逃走。
在部將拚死斷後保護登陸場/渡口的前提下,袁紹還是逃脫了,但相當一部分斷後掩護友軍撤退的部隊,最終在南岸被曹軍追擊殘殺。
尤其是最後試圖奪船渡河時,發生了自相踐踏的混亂,先上船的士兵怕船被後麵的人擠翻,直接抽刀砍攀船者的手,砍得“舟中指可掬”。
曹軍從背後掩殺,韓猛、蔣奇或戰死,或被俘投降。
袁紹花了幾個月時間,在倉亭重新聚集起來的部隊,再次被打得折損過半,而且至少有兩三萬人又投降了曹操。
曹操在黃河南岸沉重削弱了袁紹的實力後,這才乘勝追擊,渡過黃河,隨後在倉亭與袁紹又戰一場。
這次是袁紹防守營壘、曹軍進攻,按說袁紹好歹能占一點地利。但此前的失敗讓他兵無戰意,軍心惶惶,兵力不濟。
最終袁紹在四月下旬至五月初,第三次戰敗,帶著騎兵逃回鄴城,氣得一病不起。
原本曆史上,曹操通過官渡之戰和倉亭之戰,兩戰打得袁紹絕望。
現在因為蝴蝶效應,前後打了三戰,其中第二戰東阿範縣之戰,與第三戰倉亭之戰,幾乎是連在一起的,前半場是防守,後半場是反擊追擊。
隨後,曹操就趁著北方農曆五月、剛好是前一年冬天種下的冬小麥收獲季節,從倉亭一路北進,剽掠冀州中部的清河郡、平原郡、安平郡,一度逼近河間郡。
把整個華北平原中部的麥產區收割掠奪了一遍,以戰養戰,徹底緩解了曹軍從前年以來的軍糧短缺問題。
而袁紹在河北平原上至少三個郡的地區、去年種下的冬小麥,一大半都等於是幫曹操種的了,雙方的糧草後勤形勢直接被扭轉。
更要命的是,袁紹連番慘敗氣病後,躺在病床上,還在怨念自己為什麼沒看出曹操的虛實誘敵之策。
他很快想到,這次讓他“趁曹操空虛,機不可失”發起進攻的,正是那討人嫌的田豐!
田豐自己倒是耿介,也不打算推卸責任。
但跟田豐同為冀州派的審配,卻不能坐視田豐坐以待斃、把冀州派謀士的集體名聲敗壞掉。
於是審配找到田豐,一方麵跟田豐說“事急矣”,讓田豐緊張起來,用心自謀生路。
一邊又趕緊給田豐瞌睡遞枕頭:“元皓先生!主公被騙失利,這不該是你的錯!雖然是伱勸主公出兵的,但你可不能坐以待斃啊!應該自辯!
我事後打探到,早在主公渡河之前數日,青州大公子處,就已經截獲了從揚州北逃而來的江東孫氏少主孫權,他當時便帶來了孫策覆亡於劉備的消息!
但孫權假裝韓當仆從,騙過了大公子,偷越琅琊郡沂東之地,才逃到曹操地界投奔!可見大公子治理地方不用心!韓當來降這樣的大事,他為何沒有立刻盤查韓當身邊的部將、士卒?
如若多問幾個人,就算韓當刻意隱瞞,也肯定會露出破綻,不可能連那些基層軍官個個都知道保密!而且大公子受降韓當後,居然把韓當直接納為自己的私人部曲,都不立刻向主公上報,這跟蓄養私兵有什麼區彆?如果他立刻上報,主公親自聽說韓當之事,說不定會更為重視。
後來劉備也派出了使者諸葛均向大公子示警,但是大公子磨磨蹭蹭,不夠重視,才沒能及時警告到主公!辛毗趕到倉亭時,主公先鋒已經兵敗,已經被曹軍包圍。
先生你獻策之前,也勸過主公要注意哨探偵查,剛才那兩個異動,但凡大公子提前注意到了其中一個,有足夠的重視,主公都來得及抽身撤兵!
所以我軍此次連番慘敗,首罪在於大公子!他拖延不報,坐視陷父,是何居心?如此不孝忤逆之人,豈能在主公重病時團結我袁氏眾臣僚?我等當向主公勸諫,正式立三公子為嗣!”
田豐聽了審配盛意拳拳為他保命的說辭,卻是直接瞠目結舌。
他當然意識到,按審配教的辦法去推卸責任,袁紹確實大概率不會殺他了。
但這不是故意甩鍋給大公子,製造主公諸子更加兄弟不和麼?
“我……害得主公兵敗,是我之罪,我不能為求生而陷害大公子,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田豐終究還是要臉的,他丟不起這個人。
審配恨得直跺腳,暗忖這廝既想活命還要臉,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明明是為了幫田豐保命,但這話還得他出麵去跟病重的袁紹說,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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