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像真有這麼個人能辦到,且就在身邊。司馬萌將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到仍在生他悶氣的梁寶身上,厚著臉皮蹭過去,遞了盤小環剛做好的蟹黃湯包給她,柔聲喚她:“寶寶……”
“哼!”梁寶才不吃這套呢,萌萌就愛用這張臉騙人,她才不會被騙。她氣哼哼搶過湯包小籠,站在椅子上,擰過身子背對他,用筷子挑開皮,吸裡麵的汁,吸溜吸溜故意大聲,但一個也不給司馬萌吃。
觀察到她吃下兩個後,似乎沒有那麼生氣了,司馬萌垂著眼,頗為可憐的模樣歎口氣,伸出手來:“寶寶,我剛剛寫了封信,手都寫酸了,你替我揉揉好不好?”他的手潔白修長,生得極優雅耐看,如今被他故意捏紅一大片,又沾染墨跡,如同明珠蒙塵、美人遭難,看得人頗為心疼。
梁寶遲疑:“你、你自己沒有手的麼!”
哈哈,她鬆動了。司馬萌耷拉嘴角,再接再厲:“我得繼續寫信啊,這是要幫陳淄救人命的東西,一刻也不能耽誤。本來我想,你曾經臨摹過我的字體,很是像模像樣,可以幫我分擔幾封,但是……唉,我又舍不得你辛苦。”
救、救人?梁寶放下筷子,轉過身來:“寫信也能救人嗎?”
“能啊,”見她上鉤,司馬萌笑彎了一雙眼睛,順手擦掉她嘴上的油,“能救很多很多人。”
“那我幫你。”她輕巧地跳下椅子,走到書桌前,熟練地挽袖,磨起墨來。
數日後,陳留。縣衙大門前排起長隊,都是遭了水患來領救濟的災民,他們衣衫襤褸,大都是老弱,滿是泥濘,孩子的嚎啕大哭連綿不絕,但也僅有孩子的哭聲,排著的隊伍幾乎無人哭喊,是極度的安靜。
在隊伍之外,站立著兩列持棍的黑衣甲士,同樣是寂靜無聲,這群在雨中站立的男人卻散發著肅殺之氣,很難有人相信,這隻是一位途徑此地的貴公子的“家仆”。
而此刻,這位蕭姓公子正在縣衙內指揮救濟糧的
分發。他生得唇紅齒白,輪廓清晰,眼窩微凹,鼻梁高挺,看起來似乎祖上有外族血統。但誰也不敢小瞧這位漂亮公子,前些日子災民暴動,他指揮縣府兵、縣吏和家仆鎮壓的雷霆手段,讓人至今想起來仍然膽寒。
有此人坐鎮,當地豪強不敢囤積糧食高價倒賣,一個個毫無節操解開褲腰帶任憑拿走,但即使如此,糧食也捉襟見肘,早幾日就已告罄。浪蕩渠的河水高漲蔓延,淹沒了數千畝良田,而北部黃河正麵臨決堤的風險,優先保黃河,汛期來得突然,朝廷準備不足,臨時將大部分的兵力和糧草都抽調到北部,全力阻止黃河決堤。陳留一地幾乎隻能靠自己,這些日子縣令都跟著陳淄上渠治水患、安民心去了,縣衙內隻有蕭公子坐鎮,縣令也是心大,居然很放心。
“公子,明日,最多後日,恐怕糧就要斷了。”下屬來報,少年公子一身黑衣,身形單薄,一柄長劍挎於腰間,長發高高束在腦後,聞言,薄唇微抿,緩緩道:“無事,我們還有……”
“公子!我們先斬後奏、調用軍糧,已是違製,若再抽調衛所屯倉之糧,恐怕會引來彆部的……”下屬壓低嗓音提醒他,軍屯的屯糧若無皇帝旨意,擅自動用,和私吞軍餉一樣,必會下獄,重則殺頭。現在眼紅自家主上位置、盯著主上一舉一動的人,不少啊。
“屬下昨日問過陳大人,渠上還有糧……”下屬低聲道。
“那些不能動!”蕭公子肅聲道,河工帶領失去家園的青壯年,冒著生命危險緊急加固河渠堤壩,為他們所預備的糧食,絕不能動。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外麵那些不能賣力氣的老弱,一個個活生生餓死?
門外領了糧的災民千恩萬謝,門內,卻是一片死一樣的沉寂。
雨又下大了。
在這令人煩躁不安的滴答滴答聲中,一個歡快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插進來,那個原來生得白嫩嫩的高個青年,如今曬得漆黑,卷著褲腳,腳上踩一雙滿是黃泥的草鞋,高興地跑進縣衙:“賢弟,賢弟,有辦法啦,哈哈,你給我出的法子果然靠譜,他出手了!”他發髻亂了,臉上還有泥,但隨著他的笑聲,蕭公子那冷漠的麵容瞬間破冰
,急急迎過去,扶住腳步虛浮的陳淄,低聲道:“麒王真的肯幫忙?”
“宿州來的糧食已經送至五裡亭了,你快讓人去接,”陳淄彎腰扶住膝蓋,喘了口氣,“好奇怪,他們隻認我,縣令都不認,所以是帶人去渠上找我的,要我喊人去接。殿下到底在信裡怎麼跟他們講的啊?”
蕭公子抽了抽嘴角。心想,這大概是麒王的惡趣味,讓這群肯捐糧食的大戶認清你的臉,以後要還人情,隻找你。他一麵安排人快些準備車馬,一麵同情地看了陳淄一眼,心道,你就當自己是為蒼生百姓造福吧。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一頭,陳留的糧食危機初步解除,另一頭,睢陽又出了一樁大事。崔浩的一封百裡加急,讓司馬萌不能待在驛館裡享福,雨勢稍微停歇,麒王的隊伍立刻起程趕路。
這些日子的大雨似乎也阻礙了崔浩等人的查案進程,但這封催動麒王啟程的急信,卻不是因為案情進展緩慢的原因,而是因為——
睢陽縣令,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張有點卡文,新地圖新人物,構想也複雜一點,還要埋好幾處伏筆,我腦子不夠用了,慢慢來吧,看我能寫成啥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