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到了那之前就看到的路燈下麵,明晃晃的,在那兒,我們就站住了腳。
我終於再一次的看清了他的大臉盤子,還有圓圓的眼睛,在城市住慣了的、有些粉白的皮膚,他的平頭應該剪了很有些日子了,因為前麵的部分伸出來好多。
“就送你到這兒吧……”他居然說“送”這個字,真是意外,這應該是天底下最彆致的送彆方式了的,彼此都應該希望不要再見麵的。
可是,這該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這段談話中間,我一直處於下鋒,或者說,一直是在被支配的位置上,我到底在害怕什麼,就像他說的,他又能將我如何?我以往的勇氣呢?我的那種迎難而上、義無反顧的精神力量呢?我真是想罵娘了,我恨不得抽自己耳光了。
“你把我當成情敵了麼?”這是我問過他的其中一句話。
“不,不是,我要是把你當成情敵的話,就不會這樣同你這樣說話的……”這是什麼?威脅麼?可憐的是,我便硬是沒有意識到,還在心裡把他想的多麼的高大。
狗屁!他是個什麼東西,說了這麼多,倒真不如同他打一架來的痛快!我有什麼需要聽他的?昂!沒有什麼需要解釋的。
紛繁複雜之中,總會窺見最簡單粗暴的真理,這一切,真不如“乾就好了”四個字了。
夜,秋涼,月彎彎,那麼的明亮,那麼的純粹,若是人心也是這般的純粹... ...
,就好了,你愛你的,我愛我的,我們互不乾擾……我好傻呀,愛情裡麵,哪有這樣的法則?愛情,是最自私的情感的了。
我望著天上,居然想哭,知道嗎?這是多麼孬的行為,低著頭往家裡麵走,除了回去,我沒有地方可去的。
到家的時候,我拿出手機了,九點多了,都快十點了,村子裡麵好多人家的燈都已經熄滅掉了,我家就不是,中間堂屋的門開著,上麵吊著的一百多瓦的燈泡眨眼睛,在一邊耳房裡麵,一股子飯菜味很香。
那時,家裡用的是那種鎢絲燈泡,發的是泛黃的光,耳房裡麵,我的母親在炒菜,鐵鍋架在火坑上麵,我從外麵進去,隻看見她的背影,我爸就靠在旁邊,似乎是在指手畫腳,不,他現在更像是一個指揮官,他,我是了解的,他不會做飯的,可是會挑食,尤其是在我母親做飯的時候,總是樂意去指導一番。
“看來,他已經酒醒了,不然的話,絕對不會是這樣的聲音。”我這樣想,最終踏進了門。
聽到聲音,他倆同時看向我,“爸,媽……”即便是那天發生那樣不快的事情,可是現在,回到家,雖然有些破爛,我卻還是覺得長舒一口氣,這兒,還是很有溫度的,相比於東山醫院的壓抑,這兒,更舒適些。
“你回來了,啥時候到的,也不說一聲,我好騎車去接你呀。”我爸先說話,那天喝多了的事情,他是一點兒都記不得的,我又好笑,又覺得氣人。
我媽隻是搖搖頭,亦表示相當的無奈。
我們坐在堂屋的桌子上,吃晚飯,他似乎很高興,我們誰也沒有告訴他我已經回來好些天了,所以,見我回來,他很高興,提著他的酒壺,換了個大杯。
不知道怎麼了,酒還沒有倒出來,就會覺得他已經醉了,他先給自己倒上,然後把那隻... ...
大酒壺伸到了我這邊,“你喝不喝嘛?”
我按照慣例搖搖頭,要是以前,他定會在多糾纏一會兒,可是今天沒有,“是喲是喲,學生是不許喝酒的。”我吃著飯菜,辣椒炒肉,嚼著花生米……
一個酒蒙子父親居然有一個不喝酒的兒子,真算得上是奇觀的了。
吃過晚飯,我頓時疲倦湧上了心頭,到了自己的房中,看起來,母親已經收拾過房間了,我脫衣服,倒頭就睡,我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身體癱軟在床上,呼呼大睡。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便覺得腿部,手臂有些酸痛,想必是太勞累了的,走了不少的路,還有各種的念頭。
手裡抄起手機,就有了消息,是室友張琳發過來的,“下周進行金工實習。”我隻回了嗯嗯兩個字,放下手機,打了個哈欠,手摸在臉上,接著歎一口氣。
起身,早上洗完臉,站在外麵,秋天的早上已經有些上霜了,清涼,鄉村牧野的氣息,我下意識的看著西邊,真就是下意識的,“哦哦,餘沉沉還在東山醫院裡麵……唉……”
如果說,一個人夜晚來臨,睡著是一個短暫的死亡狀態的話,那麼,第二天清晨,就是複活了的,昨天的夜晚,我真的什麼也沒有想,在那種淺薄的死亡狀態下希望忘掉所有的關於餘沉沉的一切,而在今天早上複活過來的時候,新生呐,結果呢?不過是重蹈覆轍而已了。
“沉沉是我的女朋友……”楊風的嘴臉還在我的眼前晃悠,鋪天蓋地的回憶從故鄉秋天早上肅殺的氣氛裡麵過來。
我不知道應對,我是無言的,而且,我要離開了,一到這個季節,候鳥南遷,準備過冬,而我呢?奔向北方,奔向我自己的寒冬。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看清了自己家的院子,有幾朵秋菊在開著,黃色的花瓣,石... ...
板鋪在前麵,一直延伸到路上,左邊的有幾顆杜仲樹,葉子變得枯了,已經在開始往下凋落了的,葡萄架子上亦是空無一物,近處有雞鳴,隱隱約約的,在我的耳邊回響。
吃過早飯,我背上了我的包,我要離開,我要北上,自覺地走進白雪皚皚。
到了小鎮上,我的腦海中,想起的,依舊是餘沉沉,我開著那西山上的薄霧,格外的觸動,我是不是該去跟她道彆?是不是該囑咐她好好的,好好的等著我回來?好好的……好好的……
我揪起了手裡的手機,對著屏幕,QQ裡麵的空白界麵,我要跟她說麼?我到底要不要跟她講,我走了?她會不會有點兒傷心?不!一定不會的,有楊風呢?我這不是多餘的嘛?
果斷的收起了自己的手機,搭上了去火車站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