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離這時往裴晏身後的九思身上看一眼,見他依舊捧著個錦盒,便道:“老夫人之病初愈,往後按需保養,我便不必來複診了,那兩本醫經價值千金,今日大人也不必付診金了,我先告辭了——”
她欠了欠身,帶著懷夕出府門往馬車行去,待進了車室,才將那道實質一般的目光隔絕在外。
馬車走動起來時,懷夕好奇道:“姑娘,郡主娘娘怎麼一副快要出家的樣子,咱們入府數次,還從未見過郡主娘娘的麵,適才那丫頭說的先世子,可是裴大人的父親?這麼多年了,郡主娘娘和那位裴大人一定感情極深吧。”
薑離頷首,“不錯,高陽郡主雖然……但說來她也是個可憐之人……”
她語聲幽幽的,思緒也一下飄回了景德三十一年。-
“噗——”
暮色昏沉,幽光晦昧的紫竹林中,裴晏執劍倚竹,一口血噴了出來,他抬起汗瑩瑩的
臉,一雙鳳眸帶著兩分疑問望著薑離。
“我也不知怎麼回事啊!”
薑離小臉皺作一團,苦哈哈地攤手。
她很無奈,如今已經九月末,距離裴晏啟程回淩霄劍宗參加比武大會,隻剩兩個月不到,她日前答應幫裴晏療傷,可這倒好,傷不僅沒有療愈,似乎還比此前更嚴重了,瞄了一眼裴晏手中閃著寒光的劍,她下意識退後了半步。
“我的方子真無錯,當歸、赤芍、桃仁、紅花、川芎、地黃、牛膝、枳殼、桔梗、柴胡、甘草……這就是我為世子量身擬定的血府逐瘀方,第一副藥下去是有效的,我也不知怎麼這第二幅就……”
她聲量漸漸小下去,目光掃過裴晏唇角血色,更覺理虧,於是舉起手道,“世子看,為了麩炒枳殼,我手心都燙破皮了,我真儘力了。”
裴晏直起身子,往唇角抹了一把,卻未吱聲。
薑離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繼續可憐道:“為了藥效好,柴胡可是我去後山挖的,我看出世子怕苦,那枳殼我還用了蜜製——”
裴晏:“……”
“真的!”薑離語氣更懇切,“進學我會偷懶,用藥我可不敢亂來,是我學藝不精,世子就莫要耽誤了,還是早早回長安找個禦醫,免得誤了大事。”
“繼續改你的方子。”裴晏收劍入鞘,抬步往書院後門走。
薑離聽得愕然,想到裴晏的傷更覺頭大,她跟在他身後道:“再改方子,世子傷的更重怎麼辦?到時候郡主娘娘知道是我……我可擔不起責。”
裴晏腳下不停,“她不會知道,也無人會怪你。”
薑離癟嘴,又不解道:“世子為何這般擔心郡主娘娘知道您受了傷呢?她是您的親生母親,便是知道了,也該心疼不是嗎?”
裴晏終於停步,“我的傷並非習武而來。”
薑離自不明白,不是習武而來,那便是與人打架而來?他也不像這樣的人啊!她無奈道:“世子又不會做什麼不可告人之事,郡主娘娘便知道了……”
她試探道,“世子又要受罰?”
裴晏背脊筆挺,卻未動,薑離眼光閃了閃,心知她猜得不錯,她嘀咕起來,“真是奇怪,有世子這樣的兒子,郡主娘娘麵上多少光彩啊,她怎麼還……”
早在三年
之前,薑離就目睹過高陽郡主鞭笞裴晏之行,月前又親眼見他滿身鞭痕,這一切便儘在不言中了,因此她更難想通。
裴晏這時轉過身來,“你怎知我不會做不可告人之事?”
這一問問的薑離猝不及防,“啊?世子做了什麼?”
裴晏唇角牽了牽,複又抬步,此番走的極緩,“我的外祖父是當年的昭親王,在我母親十七歲時,王府便已落敗,外祖父也已獲罪,隻是陛下看在手足之情並未發落,彼時我祖父和我父親也知曉此事,原本父親不該娶母親的……”
他所言含糊,薑離不了解宗室,就更聽得雲裡霧裡,“後來呢?”
裴晏語氣很平靜,“後來,父親還是娶了母親,裴氏對母親有恩,母親除了心悅父親,還感念裴氏之恩,父親過世之後,祖父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