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空空司妙手 憾憾親不候(2 / 2)

當林俊睜開雙眼時,已是二更天。林俊悄悄地摸出盧府,低頭在街上走著,此時,街上偶有行人,但俱是行色匆匆,林俊亦裝作趕路樣子,行到了何家酒樓前麵,繞著酒樓轉了一圈。尋到一個黑暗的角落,一縱身,上了屋簷之上,輕輕趴在瓦麵上。

抬眼望去,見窗上燈光映出一婦人影,忽聽婦人問,“讓你請當家的回來,因何未歸?”另一女子聲道:“當家的正在酒樓清點銀兩,據說明兒要大采購,現正在賬房裡忙活。”聽這聲音,估計便是白天酒保所說的那個小丫環了。大約過了一刻鐘,又聽到裡麵又傳來人聲:“你且再去催催,看看當家的忙完沒有,快三更天了還不曾回來。”丫環應了聲:“是。”正往外頭走來,忽猛聽樓梯響起腳步聲,隻聽有人嘮叨道:“眼看掙了點小財,明天又要大采購,付了賬,所剩無幾了,偏偏這點小財還不敢放在店鋪,搬上搬下的,煞是累人哪。”說著話,隻聽唧叮咕咚一陣響,正是將銀子放在桌上的聲音。

林俊臨窗偷看,見是白天躺在竹椅上坐的那人;又見桌上堆一堆銀子,都是紙包妥。隻見何老板一邊說話,一邊拉牆邊的一幅字畫,字畫背後有個暗門,口內說道:“我是為交易買賣盤點鋪內錢銀。娘子又叫丫環屢次請我,不知有什麼要緊事?”手中卻將包妥的銀子收入暗門裡麵,事畢,仍將暗門關好。林俊默不作聲將一切儘收眼底。

隻聽那婦人道:“我因想你原配周氏,故此請你速來。”何新道:“何事?”婦人道:“就是為那周老乞兒,現雖逐出境外。但我細細想來,他既敢在縣裡告你,就保不準他在彆處告你,或府裡,或雒陽京城,俱是免不了的。那時怎麼好呢?”何新聽了,半晌歎道:“若論當初,原受過他的大恩。如今將他逼至這等田地,我實在對不住他父女啊!”說至此,聲音卻甚為悲切。

林俊在窗外聽,暗道:“這小子尚算有良心,估計都是這劉氏潑婦,把這家風帶歪了,也罷,今晚就饒爾等小命,隻取銀兩資助周老漢吧。”忽聽有摔筷箸,摜酒杯之聲;再細聽時,又有抽抽噎噎之音,估計是那劉氏婦人哭了。隻聽何新說道:“娘子不要生氣。我不過是那麼說。”劉氏婦人道:“你既惦記著前妻,就不該叫她死呀,也不該又把我娶來呀。”何新道:“休要重話重提,人已死了,我還惦記作甚?再者她雖要緊,但你更要緊呢?”說著話,便湊過婦人那邊去,央告道:“娘子,是我的不是,你不要生氣。明日再設法對付那周老乞兒便是了。”又吩咐丫環燙酒,與主母換酒。一路小聲哄,那劉氏婦人方止住抽泣。

且說丫環奉命燙酒,剛走下樓,忽然“哎喲”一聲,轉身就跑上樓來,隻嚇得她張口結舌,驚慌失措。何新一見,便問道:“你是怎麼樣了?”丫環氣喘籲籲,說道:“了……了不得,樓……樓底下火……火球兒亂……亂滾。”劉氏婦人聽了,便接言道:“這也犯得上嚇得這個樣兒?莫非是那周老乞兒攢下的私房錢,埋藏在那裡成精了罷,據說金銀藏久了會成精,我們何不下去瞧瞧,記明白了地方兒,明日慢慢的再挖。”一席話說得何新貪念頓起,忙叫丫環點燈籠。丫環卻不敢下樓取燈籠,就在蠟台上見有個蠟頭兒,在燈上對著,手裡拿著,在前引路。婦人後麵跟隨,何新也隨在後,幾人一同走下樓來。

林俊正欲閃身入室,忽見對麵“聽雪齋”簷頂一晃,卻是一道人影。原來不是彆人,卻是救周老兒的壯漢到了。林俊暗暗笑: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正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之妙法。隻是他不知放銀之處,這卻如何能告訴他呢?我何不先將銀兩取出來,帶走一半,留一半給他取之。”於時,不再猶豫,鑽進房去,打開暗門,隻見裡麵齊齊整整地躺著十六小袋銀子,上麵寫著一千兩,不多不少,剛好一萬六千兩。在角落處有一個大袋子,估計是平時將銀子背進背出時用的。當即雙手並用,撿起銀子便往袋裡裝。裝完,轉到桌前,輕輕地放下八小袋,一晃身出了門,一個“倒掛金鉤”上了房頂。

林俊在房頂伏在陰暗處,見救周老兒那壯漢此時也摸到了門口,一個閃身也進了房門。壯漢在裡麵四周打量一番,徑直走到桌前,把外衣脫了,裡麵穿著一身黑色的短打,外衣鋪在桌麵上,將那八袋銀子往上麵一放,收起外衣,打了個結,往身後一背,也閃身上了房頂。

忽聽樓梯一陣亂響,有人抱怨道:“小孩子家看不真切,就這大驚小怪的。”正是何新夫婦,同著丫環上來了。

林俊尋思:“銀兩業已到手,我還在此作甚麼?”將身一順,早已跳下樓來,複又上了牆角落,到了外麵,暗暗回到盧府。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往床上一躺安然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典韋與瘦娃一大早便到了林俊門前。林俊此時正渾身大汗,剛剛練了一套槍法。“林兄,我們二人正打算到城裡到處逛逛,看看能否探知家翁的消息。”林俊看了看天色,“二位請稍候,我淨麵換衣,一同前往。”

三人在城內轉了好大一圈,從城東走到城西,從城南轉到了城北,俱是一無所獲。倒是途經何家酒樓的時候,聽到裡麵何老板的罵娘聲,林俊心中暗笑,當下也不再過問,眼看已玉兔西沉,轉眼間一天的時光便匆匆而過。忽而想起,典韋長途跋涉而來,家中叔父當留有地址啊,於是問道,“典兄弟,不知你自家中而來,叔父可曾留有你父的住址啊?”典韋說:“實不相瞞,我們今日去的第一個問詢地點,‘鄧家雜貨’便是家翁寫信時的住址。但現在的店老板說這店是自己剛剛盤下來不足十天的新店,前任店主與夥計俱是不知去向,這可如何是好?”“現在天色已晚,我們隻好先回盧府再作打算吧。”於是,幾人悶悶不樂地便回到盧府,恰逢忠伯,“林公子,老爺正找你呢。”複又對瘦娃與典韋說:“二位,不知用過飯否,不如一起用飯。”兩人一大早外出,隻在小攤當吃了幾個包子饅頭,奔波了一整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當下也不客氣,謝過忠伯,隨著往府裡走去。忠伯安排好兩人後便帶著林俊到了盧植跟前,盧植看了看林俊一臉風塵的樣子,溫聲道:“今日去城中與那典韋尋父去了?”

“回稟師尊,正是。”林俊恭敬地一拱手。

“好啦,好啦,這裡沒有外人,唯獨你我師徒,大可不必拘禮。不知你此次遊學,打算前往何地?”林俊一聽,這話中有話啊,聽這意思,盧老夫子是打算指定地方讓自己前往。“俊尚無打算,僅想遊俠天下,管一管天下不平之事,書中所記知識自當與現實相融,方能咀嚼入胃,化為己有。”

“好,你有此等認知,不錯,不錯。讀書人合該如此,不可讀死書。然,為師此番喚你,卻是另有打算,原本一天前為師也是如你這般,準備讓你遊曆天下,不作方向。然今天收書改變了為師的想法,這一課,為師要你直指雒陽,在此苦讀,尋找機會報效國家。”盧植雙目如炬,看著林俊。“我知道你誌不在朝堂,然現在亂世將至,大廈將傾,試問,誰能獨善其身?”

林俊心是一陣埋汰,以前自己看過不朝堂後宮中勾心鬥角、爾詐我虞的故事,現在,又要自己親自參與其中了嗎,但又沒辦法,畢竟,這個朝代講究的是天地君親師。自己既然拜其為師,就沒辦法違命。當下躬身答道:“徒兒謹遵師命。”

“哈哈哈,好好好。”盧植哈哈大笑,一連說了三個好:“辰逸還不曾吃晚飯吧,來來來,與為師邊吃邊聊。”

原來,盧植今天收到了好友借資的一筆銀兩,並捎來了朝中消息,自光和三年(180年),皇帝劉宏力排眾議,立何氏為皇後。何皇後父親何真被追封為車騎將軍、舞陽宣德侯;母親被接入宮中居住,封為舞陽君;她的大哥何進和二哥何苗也被招入朝廷擔任要職,何氏家門榮極一時。而盧植在朝時劉宏的賣官政策越發猖狂,可花錢買到自關內侯以下至光祿勳下屬虎賁、羽林等部門職位。經盧植一番介紹,林俊算是對這個朝廷有了個初步的了解。心道,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如此作死,大漢還能存在,這都是這幫臣子的功勞啊。

飯後,林俊逕自回了房,還是按平時一般做起了日常功課,一夜無話。次日一早,林俊與典韋瘦娃三人用罷早飯便一直在城裡打聽典韋父母的消息。但天不遂人願,一無所獲。眼看已過晌午,三人在包子鋪裡買了幾籠包子饅頭草草吃過,典韋說道:“林大哥,今天是那壯漢與周老漢相約的日子,大哥你還是保人,我們去看看吧,如若那壯漢不曾前來,周老漢再尋短見,我等也好救人。”

林俊聽得心裡暗笑:那壯漢銀兩已到手想來不會不來,不過,理當也去看看。當下便道:“好,我們一同前往。”

不多時,三人已至城外的小河邊,遠遠便見那周老漢在河邊徘徊,時而看看天,時而看著城門口這邊。遠遠便見三人了,當即遠遠招手示意。幾人走近,互道一番寒暄。但此時那周老漢卻是眼睛一直在典韋的臉上轉來轉去,看個不停。幾次好像想說什麼,但最後卻是什麼都沒說,把話又吞回去了。典韋也不以為意,畢竟,從小到大,因見到他長醜不停地打量他的人也不少。

“嘚嘚嘚。”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城門方向奔來一匹快馬,眾人順音望去,見當天救周老漢那壯漢正端坐在馬上,向眾人飛奔而來。“麻辣個錘子,大家都在啊?”漢子依舊是那副放蕩不羈的樣子,人未到聲先至。林俊輕笑,對周老漢道:“老丈,你看,人來了。這下你可放心了。”說話間,漢子已至,從馬背上跳下,看了看林俊,又看了看典韋:“你這醜漢,今天可與你戰過一場。”說完,不再理典韋,直接走到周老漢身邊打開包袱。仔細一看,裡麵整齊地躺著一千五百兩白銀。那漢子道:“共有一千五百兩白銀在此,周老漢,你看右夠你重開周家酒樓了?。”周老漢一看,眉開眼笑了,“夠了,夠了。”對著壯漢千恩萬謝。壯漢又道:“若有人問你,銀子從何而來?你將作何回答?”周老漢抬頭看了看壯漢:“小老兒失禮,承蒙救命之恩直到今日,仍不知恩公貴姓高名。”壯漢笑道:“麻辣個錘子,小爺我名字告訴你也無妨,但你卻不可說了出去,說出去會讓你招惹官非。記住了麼?”周老漢連連點頭,“記住了,記住了。”林俊在一旁看得真切,忽地想起一人,抱拳上前一步笑道:“可是巴郡甘寧甘興霸當麵?”壯漢聽聞,卻是神色一正,雙目如電瞅著林俊,半晌方道:“你如何得知?是否要拿我去官家領賞?”

林俊笑道,“看你打扮得知。至於賞錢,我也不差那幾個錢。昨夜台麵之物還是我等搬運,想必樓下的火光是興霸的傑作吧?”

甘寧忽而笑了,自己一直到現在都不曾搞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白銀那何新老板不收藏起來,原來是這位爺在幫忙。想到自己在作案而人家卻是在一邊施以援手,最可怕的是人家洞若觀火,而自己則一頭霧水,不由得激淩淩地打了個寒顫。自己也曾打聽過此人,說是盧植的弟子。但這弟子的身手也未免太高了點。是以,正式向林俊施了一禮,道:“甘寧見過林公子。”林俊伸手相扶道:“俊久聞‘錦帆賊’為人不羈而仗義疏財,今日得見尊顏,果真如此,甚幸甚幸!”甘寧一看林俊麼番熱情,心中也倍覺高興。周老漢卻是問道,“甘爺叫我不能報你的名字,我當報誰的名字方好?”甘寧兩眼一轉,伸手一指,報他,你就說是盧太守之徒林俊給的。其它的一概不知即可。”林俊卻是被天上掉下來這麼大一個人情給砸蒙了,細想一下,確實也隻有自己擔起這事才好。遂不再反駁,也道:“老丈你直接說我便可,小子無甚臉麵,但盧太守這幾個字稍稍值錢。”

周老一一記住了,又將前日甘寧給的那一錠銀子拿出來,雙手捧與甘寧道:“這是前日公子爺所賜,小老兒尚未敢動。今日奉還。”丁二爺笑道:“我曉得你的意思了。前日給你銀兩,你恐使了被我訛詐。你如今放心罷。既然給你銀兩,再沒有又收回來的道理。就是這壹仟五百多兩銀,也不跟你要利息。若日後有事到了你這裡,隻要好好的預備一碗香茶,那便是利息了。”周老兒連聲應道:“當得,當得。”周老兒便要跪倒叩頭。甘寧連忙攙起,又囑咐道:“倘若茶樓開了之後,再不要粗心改換字號。”周老兒連說:“再不改了!再不改了!”轉身彆過眾人,正欲離去,沒走幾步忽而停下,轉頭望了望典韋道:“你這漢子是否姓典?”典韋訝然,“老丈如何得知我姓典?”周老漢道,在我住的地方,有夫妻兩人,那男主人與你樣貌相差不遠,但已於前幾天咽了氣。故有此一問。“

典韋一聽此言,當下大急,走前一步拉著周老漢的手,“你說什麼,你說誰咽了氣?”老漢急道,“是那男主人在前幾天咽了氣。現正在發喪。”典韋心中大急,“他們在哪?你速速帶我去。”“好......好......好,公子且.......放手,小老兒.......喘不過氣來。”林俊一抬手,把典韋的手拔開,複對周老兒賠了個不是。幾人一同與甘寧彆過,跟隨著周老兒而去。

甘寧牽著馬,目送著幾人遠遠離去,殘陽如血,將幾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忍不住大聲喝問,“典大個,麻辣個錘子,什麼時候與我痛快打一場?”

“下次吧,下次見你俺把你揍成豬頭,讓你娘都認不得你。”風裡捎來典韋的回話。

甘寧哈哈大笑:“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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