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多了,便
分薄了愛意。兒女多了,便分薄了親情。
何況原身的親娘還隻是個妾,都未必有愛,就算有,頂多也就是個寵愛,和愛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見女兒竟不做任何回應,癡癡傻傻的,哪裡像妻子說的那樣“恢複得七七八八”了,分明還在喪母悲痛中沒有回過神來。
殷三老爺心中生出幾分愧疚,想了想,柔聲道:“我想著給你姨娘在東林寺做個道場,讓她好好地去。你年紀小,倒不必非過去,就在家裡給你姨娘念念經……”
“文”字還沒出口,殷蒔噗通一聲就跪下了:“我去!”
什麼叫剛打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
殷蒔原就想著借原身母喪作為自己融入的過渡期,現在說要去寺廟,那不是更好?
她這一跪毫無負擔,演嘛,不當真。
而且不光頂了人家女兒的身份,以後還要吃這個人的喝這個人的,跪他一次就當表示感謝了。
“爹……”演員雙目含淚,“我不光要去,我還想、我還想……”
一時想不起來那個詞叫什麼來著,趕緊使勁抽氣,好像哭得不行的樣子。抽了幾口想起來了:“給姨娘誦經祈福,……嗯,我就在寺裡給姨娘誦經祈福……她是我生母,我給她守孝。”
殷三老爺有點猶豫:“有孝心是好,隻你還太小,廟裡清苦……。
殷蒔揪住他的長衫下擺:“我還要給祖父祈福,還有爹爹和母親,還有、還有四姑姑。大家都健健康康,壽比南山。”
小小孩子心裡惦記這麼多人。殷三老爺感動了:“好孩子。”
他同意了:“行,爹來安排。起來吧。”
青燕很有眼色地攙扶殷蒔起來。
殷蒔低頭以袖拭淚。
歐耶~
殷三老爺回去跟三夫人說要給燕姨娘做個道場,還說要讓殷蒔去東林寺裡給全家人誦經祈福。
“這孩子是個有孝心的。”他感動道,“你安排一下。”
三夫人聽說要給燕姨娘做道場,還要讓殷蒔去寺廟裡,心裡微微一哂。
燕姨娘病了幾年了,也沒見他多關心,死了又開始心疼了?
她撇嘴道:“既有孝心,乾脆在那裡服滿孝期得了。”
此地時空為大穆朝,大穆朝開國之初定禮製,原是定得兒子和在室女需為庶母守孝一年。但此製一直飽受詬病,民間實際上都不執行,名存實亡。
如今妾室死了,隻有親生的孩子會為生母守孝。也並不嚴格,守三個月、六個月,外人便已讚一聲“知生恩”了。
三爺猶豫:“她還有點小……”
三夫人隻是隨口一說而已,並不在意:“隨你。”
三爺卻真的考慮起來。因為燕姨娘一走,殷蒔聽到消息就昏倒而後高燒,實在有點嚇人。時人都信些鬼神之說,不免會覺得殷蒔是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了。小孩子本來就容易夭折的。
三夫人隨口揶揄,三爺卻是真動了心:“也好。她燒了兩日,我怕是她姨娘舍不得她要帶她走。且讓她寄身佛前,守住了魂魄。有佛光護佑,慢慢消了她姨娘的念想。”
他道:“你給她安排個穩妥的人跟著。”
三夫人:“……”
早知道不多嘴了,淨給自己找事。
翌日殷三老爺去看妹妹,他們兄妹終於也能私下裡單獨見見。這是世上除了兒子之外與她血脈最近的人,一母同胞的親兄長。雖然一直有書信來往,年節裡節禮不斷,但敘起彆情,沈夫人還是淚水漣漣。
三老爺也淚灑衣襟。
兄妹倆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終於在邊邊角角之外的地方提及了殷蒔。
“你昨日還遣了曦哥去看小四。”三老爺眼睛紅紅地道,“我當時就想,這是真真的親姑姑。縱離得遠了,也隔斷不了。”
沈夫人帕子按按眼睛:“那是自然。你我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嘛。你對這孩子好些。”
沈夫人和殷三老爺也是小小年紀沒了姨娘。
但其實,殷三老爺的感受沒有沈夫人那麼深。因為他畢竟是男子,女兒歸母親管,兒子可是歸父親管的。
跟後宅打交道的少,自然感受就沒有沈夫人那麼強烈。沈夫人才真是在嫡母手裡討生活。特彆是嫡母還有自己親生的女兒,庶女就更小心翼翼。
是以才真心地憐惜這個剛沒了生母的侄女。
殷三老爺道:“那是自然,這是我親閨女。這孩子可好,自己提出來要去東林寺守孝祈福。我已經叫你嫂子去安排了。今天一早便派人過去打點。”
沈夫人想起昨天沈緹也對這個表姐印象很好,讚道:“真真是好孩子。”
後麵的事自然便是她嫂子三夫人的事了,她做姑姑的已經仁至義儘,不能再以小姑子的身份去乾涉嫂子的家事。此事於她便放下。
殷蒔,在她心目中便是一個溫柔孝順的可憐侄女,一個淡淡的印象留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