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已經八十歲高齡了,耳朵不好使,聽說有人想請他教課,不用暗衛戌拿繩子,自己就樂嗬嗬地抱起包袱要跟他走。
這下暗衛戌算是省事了,雇了輛馬車,硬生生顛簸了兩天兩夜,把蒲先生帶來了交州。
蒲先生一下車就吐了個昏天黑地,足足睡了五個時辰,這才恢複了元氣。
祁狅觀察了他一陣,發現他在吃穿住行方麵都極為隨便,唯獨對書籍當做珍寶一樣嗬護,談吐謙遜,就知道此人信敏廉毅,確實是個大儒。
他規規矩矩行了拜師禮,並言明自己身患殘疾不能視物,腿腳也多有不便,問蒲先生是否嫌棄。
蒲先生繞著他走一圈,卻是興奮地捋了下胡須:“身殘誌堅還一心向學,為師高興還來不及,豈有嫌棄的道理?”
說完就接過他敬上的拜師茶,痛痛快快地答應了。
就這樣,祁狅向兒時那樣重新開始學習,每日晨昏定省給蒲先生請安,早晨不僅要練武功,還要讀書做早課,一個半時辰的講義後吃午飯,稍稍午睡後又起來繼續上課,直到天黑時華燈初上。
蒲先生多少年沒有遇到如此好學的人了,恨不能把畢生所學一股腦都傳授給他。
帶著他剖析仁孝倫理的重要性,告訴他為何要提倡“德治”,重視“人治”,不僅教他做人的道理,也教導他該從什麼方向入手去治理國家。
“雖說如今四國紛亂,硝煙不斷,國君過分崇尚武力而拋棄道德倫理,但為師始終認為,一個國家要想強盛起來,長治久安,還得施行仁政,仁愛、誠信、禮儀、正義缺一不可啊。”
祁狅聽得入了迷,腦海中漸漸勾勒出一張宏偉藍圖。
南祁吞並西奚後,他因為長年糾纏於和士族的鬥爭,在其它方麵毫無建樹。
又因為過度想念奚嬈,以致心性有損,磨滅了曾經的宏圖大誌。
可笑他還曾因此而深感委屈,自怨自艾,認為那一切都是奚嬈造成的,讓怨恨和不甘越來越多。
他的思想與蒲先生相比何止狹隘,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句自私。
“先生說得對,現今的四國,從皇室貴族到平民百姓,都缺少禮義廉恥的教育,背叛、忤逆、爭鬥之風盛行,也難怪這麼多年過去,也無一位國君能夠統一四國。”
“偏偏士族還在背後推波助瀾,隻顧及自己家族的利益,把局勢攪得更加混亂。”
祁狅幽然一歎,比起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皇族之人,他的憂國憂民之心其實從未消失過。
蒲先生欣慰極了,越是教導他,越是覺得他胸有溝壑、誌向高遠,是個可造之材。
隻可惜殘疾之人無法入仕,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約莫半個月過去,祁狅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對蒲先生言明了自己的計劃。
“你想要入公主府做小公子和小郡主的啟蒙先生?”
蒲先生一開始還沒明白他的用意,但後來逐漸咂摸出了其中的深意,“你這樣做,是想賭一把,覺得將來小公子可以左右南祁的政局?”
祁狅搖頭:“不是小公子,而是當今的少年天子。護國公主對他有提攜、幫扶之恩,若我能在公主府站穩腳跟,必然就有機會與天子接觸,到那時……”
蒲先生眼睛唰地一亮,激動地站了起來。
“好主意!這真是一個絕佳的好主意,低調而不引人注意,若你無需入仕便能影響到當今天子,又何需入仕?儒家興起指日可待!好徒弟,我可真是收了個好徒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