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坐下，立即便有婢女端來了茶水奉上。
秋心伸手接過來，再遞到薑荼歌跟前，薑荼歌伸手接過那茶盞，細細品了兩口。頓時一股清香的茶味，便彌漫在整個口腔之中。
待薑荼歌喝好了茶，她才略略抬起眼皮，眸光落在始終一動不動的芳綾身上，語氣冷凝道:“我聽說那毒是你自願飲下的？倒也還算有骨氣，隻是你命不好，沒能就此去了，了個乾淨！”
芳綾身子一僵，放在地上的手下意識動了動，卻還是沒敢抬頭，也沒說話。
薑荼歌細長柔嫩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盞，話鋒陡然一轉，眸光淩厲如刀，冷天道:“不過，你真的相信你替她賣命，她便的肯放過你弟弟麼？大夫人是什麼樣的人你應當清楚才對，替她做事無異於與虎謀皮。”
“而你，也確實愚不可及，愚蠢不堪！竟相信大夫人的話替她去賣命，你若是死了，你可曾想過你弟弟，那般病體殘軀即便是這一次保住了性命。可是沒有你，誰又能照料他？若是他知曉自己的親阿姊為了救他，不惜背主犯上，用彆人的性命填自己的，到那時候，他又該如何自處？！”
這些事芳綾自然沒有想過，她也確實來不及細想。看到弟弟病殃殃的躺在榻上，奄奄一息卻又無錢醫治的模樣，她便已經無心想的那麼多那麼久遠了。如果可以，她又怎麼會願意這麼做。可是說是被逼無奈，她卻是自個兒找上了大夫人，如今這般下場與人無尤，他怨恨不得任何人，隻能埋怨老天不公了。
“大小姐。”過了許久，芳綾微微動了動早已僵硬的身子，慢慢地抬起頭看向薑荼歌。她不過才二八芳華，卻仿佛一夜間蒼老了十歲，滿臉透露出深深地疲倦感。因為剛解了毒，又跪了許久的緣故，她的臉色異常的蒼白。
她仰著頭，目光裡沉著無望的悲涼哀戚，可嘴角卻慢慢地勾攏起一抹似嘲弄又似想笑的表情，緩緩道:“如果您是我，您站在我的位置上看待這件事，大小姐會否為了大少爺甘願身涉險地，不惜一切，甚至違背自己的良心呢？”
薑荼歌看了她片刻，才神色冰冷地回道:“我不會做這般愚不可及的事。便是要救，也斷不會選擇像大夫人之流求助。不僅無用，還得不償失！”
聽到她這般回答，芳綾笑了笑，神情裡透著一絲疲憊，又好似有些哀傷，輕聲道:“所以您不是我，您也永遠不會明白奴婢的處境。”
她隻有這個相依為命的弟弟了，雖然在薑府過的日子苦了些，但是好歹她是有親人的。她不想孤零零的活在世上，便是讓她再重新選擇一次，她仍會這樣做。
雖然三少爺對她來說就像她的弟弟一般，可是並非手心手背都是一樣的，如果在二者之間去做選擇，她自然會選擇自己的親弟弟。
不過芳綾也有慶幸，慶幸七餘及時救下了三少爺，慶幸三少爺沒有因他而死。如果昨晚三少爺死了，她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奴婢家境貧寒，隻有一個從小便泡在藥罐子裡的弟弟。奴婢賣身進薑府，就是為了給他治病，若是他死了，奴婢的一切都將毫無意義。”芳綾看著薑荼歌，她的神情無比平靜，仿佛一譚靜謐的死水一般，語氣緩慢道:“奴婢知道，這一次回來必定逃不過一死，奴婢也沒想過要逃。奴婢既然做了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便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準備。”
薑荼歌看著芳綾，忽然一種無力感湧上了全身。她擁有芳綾這一世都得不到的家世權利，金銀錢財，卻仍舊困獸猶鬥，無法安然度日。更何況是芳綾這種一無所有，命比草賤的丫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