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箏閉目沉睡,竟久違地夢見了自己的少年時期。
細微的腳步聲漸近,碧玉珠簾被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撥開,聲音含笑。
“阿聽還沒起嗎?”
“大郎君。”雲因從屏風後走出來,刻意壓低聲音道:“娘子昨夜抄了一宿的佛經,用了朝食後便窩榻上睡了會兒,現在還沒醒呢。”
阮符微微皺眉,不讚同道:“下回不許再這樣了。”
雲因答應一聲,恭恭敬敬道:“奴日後一定勸著娘子。隻是……大郎君也知道,老太爺病逝,娘子心中悲痛欲絕,也隻能做點這些小事了。”
阮符臉上的笑漸漸隱沒,歎息聲微不可查,想要說什麼時,仆婢急匆匆趕來稟報。
“大郎君,高家四郎和和七郎過來了。”
此時距離大魏的開端還有幾年,但高家豪強出身,手掌兵權,日益囂張,就連聖上都不得不退讓三分。
阮家和皇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就算阮家年輕一輩和高家郎君曾經有所交好,可到了如今,關係也變得尷尬起來。
怎麼會這個時候過來?
阮符眉間的褶皺愈深,沉聲道:“將他們請到前廳。”
仆婢急聲道:“奴等攔不住,高家的兩位郎君已經往這邊過來了。”
阮符眼底閃過一抹怒火。
這裡是後院,外男等閒不可入,高家人未免太目中無人了!
阮符道:“雲因,你好好照顧娘子,我這邊即刻過去。”
雲因還未應聲,就聽見裡頭響起一道輕柔的聲音。
“阿兄?”正值豆蔻年華的阮小娘子從榻上支起身子,身邊的仆婢連忙為她披衣,因著還在孝期,衣裳的顏色都是偏深。
奈何阮小娘子天生殊色,宛若白璧無瑕,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精致,即便身著深衣,也美麗得令人挪不開眼。
鬢發未梳,如黑瀑般儘數散在肩後,襯得人越發削瘦。
阮符眼底劃過一抹心疼,道:“無事,你接著睡吧,我去去就回。”
阮箏微微一笑,道:“我剛才聽說高家郎君過來了?是哪位郎君?我陪大兄一起吧。”
高家幾位郎君與阮家兄妹向來關係要好,尤其是高七郎,被阮家主收做弟子,和阮箏不僅是師兄妹,更有青梅竹馬之誼。
如今高家勢大,阮家避嫌尚且來不及,若在此刻傳出什麼風聲,怕是阿耶的日子要更加難過。
阮符想要阻止,奈何外頭人已經走到院子。
高四郎溫和的嗓音隨著春風一同傳進屋裡,“聽管家說,伯望在阿聽這裡?七郎正好給阿聽帶了幾卷失傳已久的古籍,我們便一道過來了。”
阮符清俊如冠玉的麵龐被氣得通紅,就算高七郎是阿耶的親傳弟子,也不能如此放肆!
他們高家無非就是仗著自己位高權重,連聖上都要退讓三分。換在幾年前,高四郎兄弟二人焉敢如此?!
阮符不是看不出來高隱對妹妹的那點隱秘情意。
若是從前,他或許樂見其成。
但現在——
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