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出口的那一刹那,盧九娘其實就後悔了。
再怎麼樣,衛祥和衛瑾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俗話說得好,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衛瑾肯將家醜外揚,想必已是頂著極大的壓力。
她不願盧九娘吃虧被害,盧九娘又如何能置她於兩難?
當下宗族觀念極重,同族子弟之間都要相互幫襯扶持,更不要說骨肉至親。
大義滅親,一般而言隻會出現在話本子裡。
要知道,衛祥當年虐殺良民,衛平侯府能默許大理寺將他帶走,隻是因為這家裡做主的人是阮箏。
若是阮箏不在,衛平侯少不得在袁氏的苦惱哀求下豬油糊心,做了幫凶。在那等情況下,若衛瑾一意孤行將事情鬨大,非要把衛祥送官查辦、按大魏律法處置,隻會落得一個“不顧手足之情”的冷血名聲。
旁人可不會誇她大義滅親,說不準還會意味不明來上一句:“可真看不出來,這衛大娘子是這樣心狠的一個人。”
衛瑾不是阮箏,衛平侯也還沒有輪到她當家作主。
“罷了......”盧九娘喃喃道,手慢慢地鬆開,“是我太冒昧了。”
“阿宜。”衛瑾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盧九娘深深望著她,低聲道:“你既坦誠待我,我便多說幾句。你大兄,實在品性惡劣,若不加以製止,隻怕日後釀成大禍。”
話才說完,盧九娘便見麵前的女郎潸然淚下。
眼淚如斷串珍珠,滾滾而落。
“阿希......”盧九娘錯愕道。
“我自然知道大兄的秉性,這些年了,不說悔改,反倒變本加厲!”年輕女郎像是承受不住壓力,掩麵而泣,斷斷續續的嗚咽與淚水一同從指縫泄出。
“他、他做出這樣的事情,我都沒臉說。也幸而阿宜你通情達理,換了旁人,我隻怕第一時間便要送她離開,恨不得再無往來,斷了我那大兄的念想才好!”
若不是傷心至極,哪個高門貴女會這樣不顧身份地哭泣?
盧九娘一時看呆,回過神來之後,也是連忙抽出帕子給她擦淚,“阿希,好阿希,快彆哭了。”
衛瑾嗚咽道:“平日裡冷漠無情,也就罷了,可他怎能打這樣歹毒的主意?這是我的席麵,他要置我於何地?”
盧九娘心疼不已,暗道:果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再是風光霽月的人家,也有見不得光的醜事。
盧九娘自然厭惡極了衛祥的心思,可衛瑾的坦誠體貼,又教她無比感動。
她是如此的光明磊落,待人真誠。不似其他貴女一般,事事以家族為先。
尤其是聽到衛瑾說:“都怪我不好,我不該請你過來,這教我發現了還好,若是沒有發現,豈不是害你一輩子?”
盧九娘瞪大雙眼,惱怒道:“這怎麼能怪你?你邀我過府,本是一片好意,隻是有人存壞心罷了!”
衛瑾止住泣聲,雙眼通紅地望著盧九娘,道:“說來說去,都是因為我阿娘溺愛過甚,才導致他這樣無法無天。不怕你笑話,這些年,全家上下都規勸過阿娘,可她一意孤行......”
“她幫著大兄做此等下作事情,卻全然不顧我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