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有光彎腰撿起一塊石頭,拋到田邊,道:“恩師說了,這半年之中,咱們要奉他為神明,他說什麼,咱們便做什麼!便是他什麼不也教,這十餘日之中,我所學到的,已然不少!”
“你說得對!”徐文長眼睛裡也滿是神采,道:“恩師讓咱們種地,咱們便好好種地,半年工夫,不過眨眼間事,十年寒窗苦讀,咱們也熬過來了,難不成會敗給這鋤頭嗎?”
兩人說完,便不再說話,拿起鋤頭,努力耕種。
壟畝漸漸有了模樣,直到天色全黑,兩人這才回到住處,隻見桌子之上,擺的是青菜蘿卜。
兩人勞作了一天,早已餓了,拿起便吃,隻覺世間美味不過如此。
人間有味是清歡!
月上西樓。
徐文長輾轉反側,突然道:“歸兄,之前我作畫之時,一直覺得自己指力不夠,這幾日,我忽然覺得,我可以畫的更好!”
“嗯!”
旁邊,歸有光也一眼睡不著,應聲道:“以前我也常常寫些田園詩,現在想來,俱是無病呻吟罷了,我若再作詩時,想必更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說著,聲音漸小,房間裡傳出了呼嚕聲。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已然爬了起來。
“徐兄,你說我們昨晚種下的種子,今早會發芽嗎?”歸有光聲音裡充滿期待。
“我也很想知道啊!”徐文長穿上了鞋,站起身來,道:“以前我隻會話鳥畫花,也會畫葡萄,可現在也不知怎麼了,我很想畫一畫清晨沾滿了露珠的蘿卜,還有晨曦中的樹苗!”
不用彆人催促,兩個人洗塑完畢,快步來到了二人親手開辟的菜園。
清晨寂寂無人,全無半點生息。
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人頓了下來,眼見前些日子種下的種子,已然發芽鑽了出來,心裡都很歡喜。
“晨興理荒穢!”
“戴月也不歸!”
兩人吟誦了一番,拿起鋤頭,去除雜草,整理田畝,不知不覺之間,天色已明。
又過了一會兒,包大農晃悠了過來,見了二人便是一愣,大踏步走了過來。
“恩師,腳下留情!”
徐文長一個箭步,衝到包大農麵前,將他擋了下來。
“不錯,不錯!”包大農滿意地點點頭,忽然道:“你們兩個種了十幾天的地,我有兩個問題,你們回去好好想!”
“願聞恩師教誨!”
徐文長和歸有光此時已經儘收了對這位恩師的蔑視之心,乖乖站立在包大農的麵前,絕不容他踏入菜園半步。
“兩個問題,第一,我大明朝,有多少人?第二,這一塊地,可產幾斤蔬菜,若是種糧食,又能產幾斤糧食?”說完,包大農轉身而去。
“這個!”
徐文長瞠目結舌,本來他以為自己學貫古今,自己這位恩師又是個知識淺薄之輩,不管什麼問題,必然難不住自己,可是這兩個問題,自己似乎從未想過。
“歸兄,你知道嗎?”徐文長問道。
“第一個問題,我也不知道,第二個問題倒是簡單,咱們可以再開辟一小塊地來種糧食,這樣等到秋天,你我就知道了!”歸有光往手心裡吐了口吐沫,抓緊手裡的鋤頭用力刨了下去,道:“再過兩個月,我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