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會不會是恩師試探你我?”歸有光左右看看,低聲道。
“不會吧!”徐文長也有些心虛,自己這位恩師,實在當得上喜怒無常四個字,可是若是不去,萬一恩師又發火了呢?
“其實外麵也沒什麼!”徐文長笑道:“你我二人隻要遮住了頭麵,又有誰能認識你我!”
“文長兄主意高妙啊!”
兩個人戰戰兢兢來到前堂,卻見恩師包大農正對著一大堆書運氣。
兩人偷眼看過去,隻見都是些八股應試的冊集,兩人對視一眼,均覺自己這位恩師實在是不按常理出牌。看樣子,難道自己這位恩師也想去科場試一試?
自己這位恩師的水準,兩人都是心中有數,隻不過不敢多嘴。
包大農卻是廢話不多說,扔出兩錠大銀來,麵帶嫌棄地揮揮手。
徐文長和歸有光二人不敢多話,接了銀子,跪謝恩師,退出大堂來。
出門前,兩人各尋了一件舊衣,裹在頭上,相互一看,都嚇了一跳,隻覺便是自己親媽來也認不出來,這才放心出門。
兩人一到大街之上,人人側目,不過好在京師本是魚龍混雜之地,三條腿的蛤蟆沒有,兩條腿的各色人等何時少了?因此大家雖覺得稀奇,倒也無人多事。
兩人被關了一兩個月,這一番出門,真有再世為人之感,隻覺這街麵上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親切可愛。兩人繞了一圈,找了一家酒館,開了一個雅座,待酒菜上齊,將小二趕了出去,這才閉鎖門窗,解開舊衣,大吃特吃起來。
這一番吃得儘興,直到紅日西墜,兩人才想起回去。
依舊舊衣裹頭出門,兩人你攙我扶,踉踉蹌蹌朝著包家走去,路過一個街口,卻見牆上貼著告示,周圍人等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徐文長與歸有光兩個靠了過去,不看則可,一看之下,驚得半天嘴也合不上。
原來那牆上貼著的,正是李春芳給徐文長的回信。
那文章洋洋灑灑,引經據典,意思倒是很明白,隻說李春芳一番苦心,卻不被徐文長所明了,如今街麵上出現揭帖,文意粗陋,想必是彆有用心之人從中挑撥,因此李春芳不得已寫了這封信以明心誌。
“徐兄!”
歸有光愣了半晌,喃喃說道。
“真的沒事了!”徐文長揉了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
李春芳可是當朝一品的大員!
為了自己這麼一個落魄書生,居然情深意切寫了這麼大一篇文字來,雖然言語之中也有開脫之意,但更主要的意思卻是要解釋他的所作所為,擺明了要與徐文長和解。
“我明白了!”徐文長隻覺全身熱血噴張!
這裡麵的事情再明白沒有了!
這都是恩師啊!
不自覺之間,徐文長隻覺自己的眼角濕潤了!
他伸手去擦,渾沒留意頭上舊衣已然散開了。
“你們看,這人像不像是那徐文長!”人群之中有人發出驚呼。
之前李春芳已然是畫影圖形,懸賞通告要找二人,京師之中也不知道多少人要憋著發這筆洋財。
“沒錯沒錯,就是他!”
“徐兄快走!”還是歸有光機靈,一把扯了徐文長,兩人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