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擺擺手阻止包大農繼續詳細解釋天機館如何騙人的詭計,海瑞一臉鬱悶!
這小子到底是欺世盜名的大騙子還是腦袋有點問題的呆貨?
自己明明是在踢場子砸茶杯的,這小子不但毫無抵抗,居然很熱情的告訴天機館的行業內幕!
難道這是要拉我海瑞入夥的節奏嗎?
海瑞深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繼續道:“既然你已經坦誠修道不能長生,天機館不過是欺世盜名,那還不摘了牌子,以謝天下?”
包大農繼續搖頭,道:“海大人此言差矣,我天機館固然是個騙字,可如今天上地下,又有哪個人不是?以我看來,不但我天機館是騙子,便是你海大人,也是一等一的騙子!”
“什麼!”海瑞又是拍案而起,隻覺得自己的手掌疼的厲害,看來下次要拍的輕一點。
不過海瑞是真怒了!
任你們全天下都是騙子,可我海瑞乃是至誠之人,這一生一世,隻求無愧我心,何曾騙過旁人?
“好你個奸猾之徒!”海瑞大聲罵道:“我海瑞自幼飽讀聖賢之書,行聖人之事,心中所想,無非濟世救民,無一言以欺天,無一念以害民!你若說旁人,我倒也無話可說,可你說我海瑞是一等一的騙子,有何證據?”
包大農嘻嘻一笑,道:“這世上的騙子有很多種,有自己明白騙旁人的,區區在下便是,也有一些呆頭鵝,不但騙彆人,也騙自己,說的便是閣下海大人了!”
包大農也不等海瑞反駁,繼續道:“海大人說我是騙子,可是你出門去看看,我包家門口,天機館外,多少人手捧銀兩,排著大隊,一旦知道今日無法進入天機館算命,一個個便捶胸頓足,如喪考妣!可見信之者多!”
包大農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海瑞,繼續說道:“可是海大人所言的聖人之書,聖人之道,讀者如過江之鯽,不可勝數,可是內心又有幾個信的?”
他伸出手指來指天畫地比劃了一大圈,道:“你說我是騙子,可我不過是開館算命,收幾兩香火錢,可那滿朝諸公,哪個不是飽讀了聖人之書,如今一個個地削尖了腦袋寫青詞!不肯為此事的,便溺海大人一個而已,可見你那套聖人的言語,真正信的為數不多啊!”
包大農一陣冷笑道:“所謂仁義禮智信是為五常,以我看來,海大人今日所為,若是成功,我包家一家老小難免流落街頭,凍餓而死,是為不仁!放著天下大事不管,來為難我一個小小的算命館,隻為自己名聲,是為不義!君父有所好,身為臣子,不投其所好,偏偏要揭當今聖上的短,是為無禮,以一己之力,對抗天下之人,是為不智!海大人立誌救濟斯民,匡扶社稷,卻無一言以救世人,是為不信!”
一番話說完,包大農舉起酒杯,得意洋洋地又喝了一口。
海瑞卻是冷汗涔涔而下,雖然包大農所言有諸多強詞奪理,胡攪蠻纏之處,卻的確擊中了海瑞心中的痛處!
他一生剛直,卻偏偏四處碰壁,他一生篤信聖人之言,卻從未見聖人的理想實現,他胸中有無數話想說,奈何人微言輕,毫無用處!
包大農自然要乘勝追擊,笑道:“不是我說你,海大人,如今皇上設百官如家奴,視國庫如私產,以一人之心奪天下千萬人之心,以致上奢下貪,耗儘民財,天下不治民生困苦!這是上天考驗你海大人的時候到了!可你海大人不去痛挖病根,卻來欺負我這小小的天機館,可難免叫人齒冷啊!”
“皇上設百官如家奴,視國庫如私產,以一人之心奪天下千萬人之心,以致上奢下貪,耗儘民財,天下不治民生困苦……”海瑞滿臉冷汗,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
看了一眼眼前這奸猾之徒,海瑞不由產生了疑惑,這人所言可是膽大至極,若是給錦衣衛聽到了,那可是要倒大黴的!
可是,為什麼這一番言語,在自己的內心裡,又感覺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將一直以來自己心中所想所思所困,一股腦說了出來。
“你說的沒錯!”海瑞擦了擦腦門子上的汗珠子,抬起頭來,目光炯炯有神,無比堅定地說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的事,是我海瑞做的差了!我這就回去,上書當今朝廷,小包先生既出此言,便是我同道中人,到時少不得也要在奏疏之中提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