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豎自己要死,不如搏一下,就算要死,拉上幾個墊背的也好。
你不把老子的命當一回事,老子又何必管你的死活。
至於那李太醫,在幾天之前,所有人都把他當聖人,因為除了聖人,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進到花子廟來救人。
可是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李時珍要麼是個騙子,想著欺世盜名,撈些本錢回去升官發財,或者根本就是為了貪墨那幾萬斤糧食來的,要麼覺得李時珍不過是個傻子。
李時珍拄著拐杖,看著太陽的餘暉一點點消失在眼前,萬事萬物都被籠罩在了黑暗之中。
“李太醫,吃點東西吧!”龐鹿從懷裡掏出半個邦邦硬的粗糧餅子,遞給李時珍。
“你吃吧,你還在長身體,要多吃些!”李時珍抿了抿乾澀的嘴唇,眼睛望著路口的方向,那條大路又直又長,現在雖然是傍晚,但如果有人來,李時珍就一定看得到。
“彆等了,李太醫!”龐鹿伸手扣下了一小塊餅子扔進嘴裡,用口水慢慢的浸潤著,然後慢慢咀嚼。
“不會有人來了!更不會有糧食!”龐鹿細細嚼碎了乾糧,咽了下去,這才皺眉說道:“我去送信的路上,來來回回也聽到些消息,李太醫,你救過的那些人,不是拿不出這點糧食,而是不敢得罪嚴閣老!”
“嚴閣老?”李時珍就是一愣,自己是在花子廟救這些無辜的百姓,怎麼就牽扯上嚴閣老了?
“聽說這花子廟的事,皇上是交給嚴閣老辦的,而那幾萬斤糧食,都進了上上下下的官兒的肚子裡了。”
龐鹿把最後一塊乾糧也咽下了肚子,道:“我還聽說,這花子廟裡的人,都必須死,而且,很有可能連你和我,都得死!”
他看了一眼李時珍,黯然道:“你死了,那四萬斤糧食的事情便死無對證了,而我,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到了!”
他伸手一指這花子廟左近的窩棚,道:“這些人一死,所有人都會長長出一口氣,京師裡的百姓再也不用擔心著花子廟裡的天花會傳出來,那些貪墨了糧食的人,再也不會擔心有人來翻這一筆舊賬,聽說現在京師裡地很值錢,這一片地盯著的人也不少呢!一束火把,一陣刀槍,不過幾個月過後,就不會有人記得發生在這裡的一切。”
龐鹿語氣平靜,神情淡漠,好像在說的根本是一件和他無關的事情。
可是龐鹿的畫卻如同一記一記重錘敲在了李時珍的心頭。
自己行醫數十載,活人無數,可是到頭來,需要人幫忙的時候,居然是沒有一個人敢出頭,沒有一個人敢拿出一粒米來幫助自己!
李時珍眼睛裡的火焰漸漸暗淡下去,他終於知道,憑借自己的一點力氣,根本什麼也改變不了。
不遠處,黑暗之中,有幾戶人家的房門悄無聲息的打開。
幾十人如同幽靈一般的走到街上,他們行色匆匆地看了一眼李時珍和龐鹿,沒有半分表情,如同行屍走肉般地朝著岸邊走去。
“龐鹿,我有一句話要問你!”李時珍拄著拐杖,站了起來,艱難道。
“李先生,您說!”龐鹿年輕的臉上居然有了一絲滄桑的味道。
“這幾天以來,你說的那些都沒錯,或許錯的真的是我,這世上的事,或者真的如你所說,都是交易而已,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那天你會主動站出來幫助我!”
沉默半晌,龐鹿的眼角忽然有了淚光,他淡淡道:“那時候,我在想,或者有了李先生這般人,這世道就會不一樣吧!”
“哈哈,哈哈哈!”李時珍忍不住縱聲大笑,淚水卻已經掛滿臉頰。
“姓李的,給我把嘴閉上,不然爺爺弄死你!”黑暗之中,傳來了一陣陣低聲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