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煊笑了笑,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去,自己緊跟著轉身,大步流星走向府外。
暖風吹起她的沉重的衣擺,將迅疾的大步也托成了穩重的前行。
戰報呈上後,太後果然大喜。
元葳蕤正時候在一旁,和元煊對視了一眼,明白了她來的原因,“我聽說當年萬無禁被俘虜上京,於殿前陳詞,陛下最後放他北上,如今果然立了戰功!陛下果然眼明心亮,知人善用,這才有了北地的捷報!”
“誒?小延盛,這萬無禁,是不是就是坊間傳聞的那個王佐之才?”
元煊規規矩矩站在堂下,還維持著彙報的姿態,語氣恭敬疏遠,“姑母久不在京,倒是對朝堂之事了如指掌,連這等毫無規矩的流言都了如指掌。”
上頭的人撫鬢嫣然一笑,轉臉兒看向太後,“我這些時日跟著太後,家事國事天下事,日日過了耳朵,卻也隻記得些流言蜚語。”
“不過,這萬無禁既然是陛下您一手提拔的,是不是說明,這並非什麼市井流言,而是,真佐王之人?”
元葳蕤說著衝元煊挑了挑眉,“我倒覺得,陛下該好好厚賞他,待他歸來謝恩之時,也叫妾見一見這輔佐您的有才之士,是個什麼模樣?”
元煊垂首接話,“戰事未平,如今章武王隻怕也快到前線了,祖母對廣陽王,是否有詔?”
太後見兩人話裡明裡暗裡地互相傾軋,也隻是笑,“東陽說得對,是該厚賞,就,升任為都督,加從三品征虜將軍,待日後他大捷歸京之後,封他為伯!還有那個什麼,斬殺賀寶榮首級的,順陽你覺得,該賞些什麼好呢?”
元葳蕤臉上的笑容越發真切,轉頭看向了元煊。
元煊微微俯身,“臣不敢擅專,所有榮寵賞賜,皆該由陛下親賞。”
這句話讓太後越發滿意,心情極好,“北鎮降戶,卻一心效忠大周,這很好,堪為表率,就賜黃金五十兩,升五品揚烈將軍,任越騎校尉,且再看吧。”
元煊眉頭微動,有些不滿意,但還是沒說話,隻繼續詢問後續相關軍事調動之事。
元葳蕤雖然不知道這個阿鹿桓偈陀是誰,但元煊既然要為這次軍功之人討賞,那這兩個,就一定是自己人。
如今既然戲幫著做完了,她也就不必再多話了。
“廣陽王,先放著吧,如今章武王去了,也好製衡製衡。”太後風輕雲淡說完,“叫中書舍人來擬旨吧,沒什麼事就放著吧,你姑母還要給我念詩呢。”
元煊卻沒退下,“臣,還有一事要稟報。”
太後不耐地看向了低垂著半個身子的人,“何事?”
“長樂王與平城勳貴勾結,意圖不明,且,城陽王已經許久沒有能在朝中說得上話了,如今都是高陽王總攬庶務,便是崔尚書都不敢違拗其心意,您瞧?”
太後狠狠皺了眉頭,“你不必試探我,我什麼意思你清楚,我會封高陽王為太傅,日後他會好好輔佐的。”
元煊抬眉,額頭上顯出譏諷的紋路,“臣卻不這麼認為,高陽王是不會謀您的反,可若當年之事再出現一回呢?比如……長樂王也生出了和景昭一樣的野心呢?就像無論誰做主一般,高陽王似乎,都會坐視不理啊。”
“你就這麼不喜歡高陽王?”
“非也。”元煊直起身,站在了堂下。
日頭要落了下來,啞奴沉默地從內室走出來,燭台被次第點亮,將人側麵照出煌煌的光。
“臣一心隻為陛下,陛下也該為臣的退路考慮考慮,有高陽王在,臣往後可清靜不了,還是壓一壓吧,您說呢?”
陰影和燭光交織,讓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落在太後眼中,顯出陰陽莫測的意味。
太後讀懂了。
這不是詢問,這是知會。
順陽這是不想要日後高陽王還壓得她死死的,她想要和高陽王平起平坐。
現在就鬥起來,也不算太壞的事。
反正皇帝……
太後頓了半晌,“若你執意如此,隻彆鬨得太大了便是。”
元煊滿意了,叉手行禮,“臣,領命。”
她轉身出殿,留太後端詳那筆直高大的背影良久。
“東陽,你說,我是不是把順陽心養得太大了。”太後的聲音有些緊澀低沉,像被拉滿的弓。
“可不論如何,就像順陽說的,什麼榮寵,不都是您給的嗎?想要收回,也容易得很。”元葳蕤不動聲色地周旋,笑著起身,向外招呼人,“我父親從前作的那首詩,我編了曲子,您聽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