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素珍眼睛就亮了:“咱們的布真能賣到城裡去?”
孫希希說:“得試,這個誰也說不好。不過,這回的布要是賣不出去,我就自己出錢把它買下來。總之是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林素珍說:“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敢去找其他人。”
馬上就帶著她去見了本村的莫蓮芝。
莫蓮芝祖父是漢族,祖母是遠嫁而來的布依族女子。
聽說其祖父曾到過黔南的布依族寨子裡行過商,就是這樣跟她祖母結緣,將其帶到了這方水土。
也是多虧了她祖母,莫蓮芝極為擅長布依族的楓香染。
楓香染和苗人的蠟染有些相似。
但蠟染需刀刻,楓香染則還需染者有畫手之能,以毛筆蘸楓花油作畫,將染料畫到布上。
所以楓香染風格更為細膩古樸,深具韻味。
當孫希希看到莫蓮芝身上的楓香染土布衣裳,那藍靛色的美麗纏枝紋蝴蝶圖案,讓她忍不住繞著她走了一圈,大為讚歎:“簡直是畫布上的青花瓷……”
莫蓮芝不懂什麼是青花瓷,但也知道這是在讚美她的技藝,自豪地告訴她:“我們布依族的楓香染,不止好看,還不褪色。染好之後,你穿上一輩子,它還是跟新染的一個樣兒。”
孫希希聽得咂舌。
所以她這是短短時間之內,集齊了兩位非遺傳承人?
她對自己的主意更有把握了,於是跟莫蓮芝提議:“你擅長青花布染色,陳嬸子擅長織提花土布。要不,咱們來做匹青花瓷提花土布?”
莫蓮芝有些為難:“你說的青花瓷,它到底是什麼呀?”
孫希希說:“我已經跟人打聽過了,咱們市博物館裡就有官窯的康xi福山壽海圖花盆,那個就是青花瓷的。明天,我帶你、陳嬸子,還有林大姐,咱們一起上市博物館出趟差,開個眼。”
陳芳的全力投入,讓她對這件事的態度也認真了許多。
她現在已不是隨便做做的心態了。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爭取把東西賣出高價!
最好是東西能體現東方大國的文化底蘊,迷住那些國家曆史隻有短短幾百年的新興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遊客。
她馬上就回婦聯辦寫了呈批件,然後跑去找了牛書記。
牛書記看到標題裡有“差旅費”三個大字,就犯頭疼。
他問:“你這是第幾次來找我要錢了?”
孫希希掰著手指頭算:“第三次。”
一點都不心虛。
他更頭疼了:“我問你,就你們婦聯辦辦事需要花錢,彆的辦公室就不需要的?”
“你們這些年輕乾部真是沒吃過苦,當年紅軍二萬五千裡長征,過草地爬雪山,那麼遠都是走路去的。人家餓得啃草皮啃樹根,也還是堅持走下來了。你們就去個縣城,還要差旅費?”
他還想跟她說,社裡在沒買拖拉機之前,他和
段章都是走路去縣裡開會,再走路回來的。
結果孫希希特彆乾脆地道:“好的,領導,錢我自己想辦法。”
牛懷東看著那張被她突然抽走的呈批件,忙道:“誒誒,你這同誌!脾氣怎麼這麼大?我說你什麼了?”
想到她這回也是為了提高婦女的經濟收入,緩了緩語氣:“這個錢我是不可能給你批的,明天讓田鐵柱送你們過去。”
孫希希瞪大眼:“那要是我們明天趕不回來呢?”
市裡不比縣裡,一天可沒法兒來回。
他又給她開了個單位介紹信:“那你們就自己帶著鋪蓋卷,睡車鬥裡吧。”
孫希希:……
趙春花後來勸她:“都是這樣的。牛書記自己也是這麼乾的。”
轉天,她站在拖拉機車鬥上,跟田鐵柱一塊兒去接陳芳她們。
結果遠遠地,就看到她們各自背著鋪蓋卷已經等在路口了。
謔,還真是都這樣啊!
片刻後。
站在拖拉機車鬥裡的四個女人,三個都背著鋪蓋卷兒。
惟獨孫希希穿著身正紅色的雙麵昵大衣,兩手空空。
她倒是拿了隻藤編行李箱歪在車上,但箱子也是空的,隻是拿來為市區大采購備著的。
她閒適地欣賞著沿途風光,看上去不像出差,倒像是去旅遊的。
陳芳替她憂心:“怎麼沒帶鋪蓋啊?”
林素珍道:“沒帶就沒帶唄,到時候大家擠攏點兒,她不就有得蓋了?”
三床被子蓋四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她們是不知道,孫希希不僅沒把鋪蓋卷兒當回事,連她自己的工資她都沒當回事。
今天是公社每月初發工資的日子。
剛剛臨出發前,趙春花心急火燎地過來找她:“完了完了,你工資財政辦不給發!”
她本來想順帶幫她也一起領了工資條,誰知財政辦那邊竟告訴她,孫希希沒有正式編製,發不了工資。
趙春花焦急得很:“怎麼會沒有編製的?你不是段主任親自招回來的?”
回想起前段時間,跟財政辦那兩名會計起衝突的事:“該不會是……得罪了他們辦公室,他們故意在刁難你?”
孫希希還在埋頭想出差的事,隨口應了一聲:“哦。”
趙春花:?!
“哦?!你工資沒了,你還‘哦’?!你連編製都沒有,你以後怎麼退休?”
孫希希瞟了她一眼,謔,這是都幫她考慮到退休後了?
這段時間,趙春花對孫希希的觀感飛快地起著變化。
從最初的排斥,到陽奉陰不違但心裡窮嘀咕,再到昨天,林素珍突然開始加入調解隊伍,替她擺平了兩件家庭糾紛。
她現在是真的開始期盼孫希希能留在甘穀驛了!
——她一個臨時工,居然下麵都能管著一個協會。
雖然婦女互助會還沒完全建起來,
但協會副會長都得聽她調派(),她覺著自己走起路來?[((),都帶點兒風了!
孫希希沒當回事兒:“嗐,多大回事兒?牛書記和段主任要用我,編製問題他們自己就會替我搞定的。輪不到我操心,我也不夠格操心。”
她估摸著財政辦那兩個會計是不敢搞這檔事的。
要真說有誰敢拿編製說事,那就隻能是田社長了?
她想,就歡迎會上她那一句話,就把他給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