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她才回婦聯辦報道。
她跟趙春花才打了照麵,後者就笑吟吟地過來聊天:“你還真猜對了,這趟你一走,牛書記就把你編製問題給解決了!”
“段主任不是沒回來嗎?增編的呈批件本來該段主任打的,但牛書記說你對工作投入了那麼大的熱忱,說不能欺負你,讓老實人寒了心。你猜咋的?”
她還賣了個關子。
孫希希不感興趣,但還是配合地問了一句:“咋了?”
趙春花說:“牛書記他親自給你打了個呈批件,還給段主任打了電話,叫她一回來就在經辦人那欄補簽名。然後他自己先把‘同意’兩個大字掛到‘領導意見’欄去了!”
她毫無波瀾地“哦”了一聲。
趙春花:……
你這種反應,我都沒有八卦的成就感了。
趙春花不死心地說:“財政辦讓你一回來,就過去領補發工資。你上個月不是上了10天班嗎?他們要給你補10.67元。”
孫希希詫異地道:“你沒幫我領?”
小跑腿兒這是怎麼了,要造反呐?她皺起眉頭。
趙春花:……
她算是服了
() :“我領我領,我馬上就去給你領!”
錢都要彆人領,也不怕被私吞。
孫希希又衝她招手:“你過來。”
她抑住想翻大白眼的衝動:“又咋了?”
孫希希問她:“你不是在做烈、軍屬優撫嗎?傅佑平他家的情況你清楚不?”
這個人才是她接下甘穀驛婦聯工作的目的。
現在,她既已把婦聯辦工作導入正軌,那接下來,她也該把自己的命運軌跡修正一下了。
趙春花告訴她,傅家人丁單薄。傅佑平16歲參軍前,一直是跟他那寡婦娘相依為命的。
他寡婦娘叫周蕪君,是本省大地主周安仁家的家生子。
所謂家生子,就是家奴的後代,比普通仆婦更得主子信任。
像周蕪君,就是自小被指派給周家大小姐當貼身丫鬟的,陪著小姐讀書識字,還陪著去了省立女子師範學校念過書。
後來,她年滿16歲,被主家配給了府裡的賬房先生。
可惜那賬房太過死忠,打土豪的時候,他死也不肯交待周家藏匿的巨額財富去向。
那可是靠雇農們的血汗和眼淚疊碼起來的財富!
當時,憤怒的雇農們一湧而上,活活把他給打死了……
於是剛20歲出頭的周蕪君,就這樣成了寡婦,帶著還在繈褓中的兒子艱難求生。
趙春花八卦地道:“你也看到了,這邊人都窮著呢。當初周家那筆錢要能找到分下去,這整個縣的老百姓起碼有三個月都能吃飽肚子了!傅佑平他爹倒是輕輕巧巧一死百了,剩下他們母子倆那才叫做是受不儘的罪。”
她湊到孫希希耳邊:“我都懷疑他當初那麼小就參軍,可能就是想給他娘掙個好處境,能被村裡人尊重些。”
孫希希看了她一眼:“這邊人?說得好像你就不是這邊人一樣……”
趙春花舌頭頓時打結,接著理直氣壯地反駁:“我再怎麼著也是臨時工,是工人那一掛的,好歹也比農民強點兒吧……”
孫希希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想到傅佑平,她又有些感慨。
是啊,哪兒來那麼多崇高誌願?大部分人最初參軍,不過是想擺脫生活困境,讓家裡人能得到優撫優待,過得好些罷了……
她好奇地問趙春花:“那周寡婦知道自己兒子已經是戰鬥英雄了嗎?”
趙春花瞳孔地震:“他是戰鬥英雄?!”
孫希希:……
她比她還要驚詫:“機關都是訂了報紙的,你《人民日報》讀到哪兒去了?你眼睛是長著玩兒的?”
烈、軍屬優撫對婦聯來說,是多重要的一塊工作?這種重大消息,趙春花居然不知道?!
趙春花也意識到自己的錯漏了,尬笑著去翻之前的報紙:“……我,我這不是工作忙嗎?”
孫希希蹙眉道:“重要刊物和報紙一定得看,上麵要求機-關-部-門必須訂閱,那就是為了指導基層單位的工作方向的。你不看,到時候工作出了重大紕漏,誰都保不住你!”
見這話把趙春花嚇得直哆嗦,她又柔了嗓音,問她:“你不是臨時工嗎?想不想有正式編製啊?”
趙春花怔了兩秒,眼中驀地燃起希冀之光:“想!你有什麼好辦法?”
孫希希心裡清楚,哪怕她工作實績再出色,但世上能人多的是,不乏比她出色卻依舊出不了頭的。
要想得到上級部門的青眼相加,給甘穀驛婦聯辦掙到獨立行政權,以及專門的預算撥款和編製,她還需要點“廣告效應”。
而這個“廣告”,得讓登上《人民日報》頭版頭條,現在正在全國上下大出風頭的人民英雄傅佑平來幫她打!
她讓趙春花把那篇《血戰346高地》的報道找出來,她親自拿去縣城找人做了木相框,把報道像照片一樣裝裱起來。
又以軍屬優撫的名義,拎了1斤小米、10個雞蛋、半斤桃酥和1罐咖啡,去探望周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