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這一句,二人誰都不知該說什麼好,索性也不起身,就這樣相擁跪著默默留了一會兒淚,才互相擦了,起身梳洗躺下,如箏知道蘇有容心裡定然是比自己更苦,也不願再逼問他什麼,隻是有一件事橫亙在心裡,百轉千回無法壓下,到底還是問出了口:“子淵…隻有一樁,無論如何我不離開你,不離開孩子們,不管她從我這裡奪去什麼,這兩樣,我是斷斷不給的!”
蘇有容在黑暗裡聽了她的話,心疼地將她摟的更緊:“你放心,她要入府糟咱們的心已經是無禮之極,我怎麼會讓她鳩占鵲巢…”他歎了口氣,使勁兒咬了咬牙才說道:
“箏兒…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陛下叫我去,其實是給了我兩條路來選,一是娶公主,讓北狄王沒有開戰的借口,二是給我關內新兵,出關與北狄作戰,我…選了第一條,你若是恨,便恨我無能吧。”
如箏忍了許久的淚水被他這一句話給勾了出來,一頭紮進他懷裡哭到:“子淵,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我是你的妻子,你的心思我怎麼不明白?當年北狄之戰前你就說過,你並不畏戰,卻痛恨無謂的戰事殺
戮,當年廢太子一己之私令兩國生靈塗炭,八萬大盛將士埋骨疆場,咱們失了大哥,還差點失去了義兄,便連你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得性命,如今同樣是一己之私,你怎會做出和李天祈一樣的抉擇!你當我不懂麼?”
自成親以來,蘇有容很喜歡說的一句話便是“知我者,箏兒也!”此番他心裡幾乎叫囂出了這句,卻是再難出口,滿心驚濤駭浪,隻化作了一聲幽幽的歎息,他理了理心緒,又到:
“我選了娶公主,便向聖上求了旨意,要自己向耶律瑤那個瘋丫頭商議婚事,你等著,我定不會讓她越過了你去!便是入了府…”後麵的話,他沒有再說,如箏卻聽到了他咬牙的聲音,心裡一柔,反倒笑了:“入府之後如何,你倒是不必憂慮,我自然會提防著她,更何況上麵還有娘親和老太君壓著呢,你自忙你前朝之事,後宅,自然是我們來調理了。”
夜深人靜,蘭陵侯府主院內地龍燒的暖暖的,本來該是個寧靜祥和的上元夜,雕花大床上的兩個人卻無心談家長裡短,風花雪月,心裡各自愁苦著,還要絞儘腦汁想話來安撫對方,端的是心酸難耐。
翊盛城太極殿裡,承平帝李天祚坐在明晃晃的宮燈下,對著滿桌子的奏折發愣,他本是勤政又聰慧的
,無論是寒暑年節,手下從未堆過這麼多的折子,可此番他卻是看都不願看,便任由折子堆在那裡,一旁的內侍總管惠德安看著自家主子這樣為難,心裡一陣歎息,忍不住又看了看大殿門口,心裡把去坤德宮傳話兒的小內監罵了一頓,好在不久之後,便傳來了通報聲,惠德安心裡一喜,回頭看了看承平帝,承平帝輕歎了一聲:
“你偷偷摸摸地將她叫來作甚?白白讓她陪朕傷懷。”
惠德安見自己的小九九被皇帝揭破,嚇得趕緊跪在了青石板地上,叩頭說到:“陛下,是奴才自作主張了,請陛下賜罪!”
承平帝知道他是個忠心的,倒也不真惱,隻是讓他起來,快去給皇後開門。
淩雨柔端著參湯走進中極殿時,撲麵而來的森森寒氣讓她恍惚以為自己壓根兒就沒有從外麵進到屋裡,這中極殿也太寒涼了…地龍也好,炭盆也罷,仿佛總是暖不熱這座清冷的大殿,這,便是高處不勝寒麼?
她這麼想著,慢慢走到承平帝身邊,將參湯放下笑到:“陛下批折子怎麼也不去暖閣兒呢?這中極殿裡好冷,陛下也不加件大衣服!”說著便回頭目視惠
德安,惠德安會意便來收拾奏折,卻被明德帝阻了:“罷了,反正明日也不叫大朝,就堆這裡吧,今兒朕不想批折子!”
晚間承平帝招了蘭陵侯入宮的事情,皇後早就聽人報過,也大略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如今見他有些意誌消沉,也明白是因為什麼,便笑著讓惠德安慢慢收拾著,自陪著他起身,往暖閣兒而去。
進了暖閣兒裡,承平帝看看一旁笑著為他端上茶水參湯的淩雨柔,忍不住歎了一聲:
“柔兒…朕覺著這個皇帝,當得真是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