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見他換了當年在潛邸時的昵稱,心裡也是一暖,知道現下坐著說話的不是帝後,而是夫妻,當下也順著他改了稱呼:“三郎怎麼這樣說呢,你承繼先帝遺誌,開承平盛世,如今百姓安居樂業,邊境也還算寧定,這兩年風調雨順的,莊稼長得也好,賦稅又不高,我大盛子民能得休養生息,這都是你的功勞,怎麼說沒意思呢?”
李天祚聽她換了稱呼,心裡就是一喜,後麵這一番話,更如甘霖般沁入他焦渴的心田,當下目色一柔,伸手就把淩雨柔攬在了懷裡,嗅著她發間的清香歎了口氣:
“雖然沒有你說的這麼好,但我也的確是儘力在
調理朝政軍務,可…這些再好,我卻依然受製於北狄,現下竟要子淵舍了自己來保邊關寧定,我實在是個無能的皇帝!”
淩雨柔知道他並非是想不通,想不開,隻是最近挫折的狠了,心裡難免生出些自責和自怨,當下也環住他的腰,輕聲說道:
“三郎不願貿然開戰,並非是無能,正如蘭陵侯忍辱答應娶公主,並不是因為懦弱一樣,你們都是身上擔承著江山天下的人,一舉一動,每一個決定,都牽係著千萬人的命途生死,如何能夠從心所欲,恣意妄為呢?”她緩了緩,又說到:“而我也好,箏兒也好,身為你們這樣男人的妻室,便時時刻刻都要準備著同你們一起扛起這樣的艱辛,這便是身為英雄妻的無可奈何。”
李天祚經她這一番勸解,心裡略安穩了些,又恨恨的一錘旁邊的桌子:“朕早就知道北狄賊心不死,仲康和子淵他們也已經有了徹底解決此事的對策,隻是…若是再給朕兩年…實在是可恨!”
淩雨柔知道他說的這些事涉前朝機密,便也不多問,隻是笑到:“這就是了,慢慢總會好的,所以也請陛下打起精神來,切莫自責,江山社稷,萬民福祉均牽於陛下一身…”她這麼說著,便起身給李天祚行
了個大禮:“故而臣妾也懇請陛下,一定要放寬心懷,保重龍體,切莫再生灰心之念。”
承平帝點了點頭,起身將她攙起:“皇後金玉良言,朕都記下了,朕隻是覺得對不起子淵,也對不起如箏表妹,不過此事若按子淵和仲康之計,倒也不是毫無轉圜,隻是要等…朕也惟願咱們都能等得起,等得到那一天吧!”
聽他這麼說,淩雨柔倒是聽出了其中還有玄機,當下便遲疑著問了一聲,承平帝卻是搖了搖頭:“此事你大略知道便是了,不要深究,並非是朕不相信皇後,隻是朕答應了子淵,此事除了朕、仲康和他自己知曉,便是你們也不能說的,尤其是你千萬彆給淑妃透了什麼口風,按子淵的意思,這事情不能讓如箏知道。”
皇後見他說得嚴重,趕緊仔細應了,又催著他早些安睡,承平帝卻是搖了搖頭,揚聲喚入惠德海,讓他拿奏折來看,淩雨柔一陣心疼,卻也隻能伺候著他用了參湯,又幫他挑亮了燈燭。
第二天清晨,蘇有容自去西府報了自己和皇帝的決定,又回來叫了墨香和書硯,讓他們分頭去替自己送信,墨香自然是去萬儀閣送了商議婚事的信兒,書硯卻是收好信,便騎了了蘇有容的雪白駿馬,晝夜不
停地趕往了江南迴夢樓總舵。
正月二十,淩逸雲陪著蘇有容走入了北狄使團居住的萬儀閣,按照事前約定好的,溯清公主屏退了侍女和守衛,二人都隻留了一人陪著,蘇有容自然是淩逸雲,耶律瑤則仿佛十分自信,隻帶了教養嬤嬤蕭氏隨侍在側。
蘇有容一身玄衣,麵色沉鬱地坐在耶律瑤對麵,隨手將墨鞘的儀刀立在了身旁,看得耶律瑤一陣心寒,這樣的他,同宮宴上那個溫雅俊逸的蘭陵侯差的太多了,便連戰場上那個英氣逼人,煞氣衝天的黑衣小將,也比現在的他明淨些,現在的他,便如剛從陰曹地府爬上來,渾身都帶著森然冷意,一瞬間耶律瑤忍不住也懷疑了一下自己的選擇:這樣以江山萬民為質逼他就範,最終得來的會是什麼好的結果麼?
但也僅僅是一瞬,這樣的念頭便被她壓下,她目光平靜地看著眼前的蘇有容,又變回了那個盛氣淩人的北狄公主。
耶律瑤還沒說話,一旁的蕭氏看著蘇有容手邊的長刀心裡便是一沉:“蘭陵侯,大盛就是這樣對待尊貴的客人的麼?便是我們草原上最勇猛的戰士,見公主時也要將兵刃留在帳外,你怎可帶刀來見公主殿下?”
蘇有容聽完她的話,卻是連頭都沒抬,隻是盯著耶律瑤:“本侯是大盛的一品武官,在這京師裡麵,除了翊盛城,走到哪裡都有帶刀之權,公主既然是站在我大盛的地方上,便要守我大盛的規矩,不然,也不用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