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母親沒有給旁人吧?”
“太後賞賜的,我怎麼會給旁人。你想要不成?”
鬱潤青微微頷首。
郡主娘娘頗覺稀奇:“真怪了,你向來不喜歡這些首飾,好端端的怎麼想起管我要釵子,再說,就算是給你,也沒得平白無故就給你的道理,總歸要有個由頭才是。”
杏酪糕味道極好,鬱潤青吃了一塊,仍不覺得膩,又拿了一塊來吃:“我知道,萬一過兩日就有由頭了呢,母親先找出來戴幾日。”
郡主娘娘對鬱潤青向來是有求必應的,比上麵的哥哥姐姐驕縱多了,鬱潤青不明說,她就不深究,揚聲喚來“白英”,讓“白英”去找她的青玉蘭花釵。
“白英”哪知道青玉蘭花釵在哪,站在那裡有點支支吾吾。
郡主娘娘年輕時禦下極嚴,她的貼身女使自然是最聰明伶俐的,現在這幅樣子,簡直是給郡主娘娘添堵,一時生氣,也懶得廢話:“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找。”
旁邊候著的兩個女使連忙上前攙扶。郡主娘娘雖然自以為是身康體健的,但雙腿老是吃不上
力,被人扶著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眼看著郡主娘娘進了臥房,靈姝才冷哼一聲說:“你要那釵子,是想給陸輕舟?”
“嗯。”鬱潤青不知道該跟靈姝說什麼,乾脆把剩下的半塊杏酪糕都塞進嘴巴裡,而後跪起身,用鳩杖逗弄籠子裡的紅嘴藍鵲。
靈姝是在千嬌萬寵裡長大的公主,從來都是旁人憑她一言一行,揣測她心意,討得她歡心,哄著她,捧著她,使出渾身力氣奉承她,數十年如一日。
仔細想想,其實很像繈褓裡嗷嗷待哺的奶娃娃,餓了就要吃,悶了就要人來哄,可自己卻不會哄人,想叫旁人理一理她,隻會張著紅潤潤的嘴巴哭嚎不停,腳丫亂蹬,小手亂抓,也顧不得旁人疼不疼。
所以鬱潤青一不理她,她馬上就變得格外尖酸刻薄:“我看你真是天字頭一號大傻瓜,在那個魔女身上還沒吃夠虧?還要重蹈覆轍是吧?”
豹公主這種稚子啼哭似的冷言冷語不知刺傷了鬱潤青多少回,如今倒是終於能安然無恙的躲過一次。
鬱潤青淡淡道:“彆亂說話,玹嬰和小舟怎麼能相提並論。”
靈姝到底顧忌著郡主娘娘,沒敢太大聲,不過字字句句都是從後槽牙裡擠出來的:“我又不是不認識她陸輕舟,當年你被幽禁在寒川,我替姨母去送信,你以為是那麼容易的?哼,虧我從前還當她是公正嚴明,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彆有用心!沒聽懂?鬱潤青,你傻子吧,她手裡攥著幽閉之地的通行玉牌,裝模作樣的不許任何人接近你,自己呢,我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肯定隔三差五就去找你!不然你能對她這麼感恩戴德?這麼死心塌地?”
鬱潤青用鳩杖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以後彆用腳趾頭想,用頭想。”
“你——”靈姝深吸了口氣,自以為忍住怒火:“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要不是看在姨母的麵子上,我才……”
鳩杖來回擺動,撥弄著靈姝突然間冒出來的獸耳。
鬱潤青道:“靈姝,你待我,待我母親,待候府,從來都是不遺餘力,這一點我很清楚,所以我對你也感恩戴德,你可以罵我是天字第一號傻瓜,也可以甩我幾鞭子,隻要你高興。畢竟我欠你的,不知道該怎麼還。”
話至此處,她放下了手中的鳩杖,在浮動著草木清香的絮雨中輕聲道:“可小舟不欠你的,就彆傷及無辜了。”
靈姝根本沒有仔細聽鬱潤青說的話,隻是下意識摸了摸發頂的獸耳,也不曉得為什麼,忽然想起從前鬱潤青很喜歡揉搓這對看上去不倫不類甚至不人不鬼的獸耳。
她一直沒好意思說,其實那樣揉來揉去,真挺舒服的。
“鬱潤青。”
“嗯?”
遲遲沒人來哄,繈褓裡的稚子終於知道哭也沒有用。
“要是真能回到三十年前就好了。”她手握著橘子,躺倒在塌上,臉埋進軟枕裡說:“吃太撐了,我睡一會。”
郡主娘娘找到釵子,出來一看,不由地搖頭歎氣:“這孩子,叮囑她一百遍,不要吃飽喝足倒頭就睡,偏不聽。你瞧瞧你瞧瞧,睡覺還抓著個橘子。”
“白英”方才犯了錯,這會正急於彌補,專撿郡主娘娘愛聽的話說:“倒頭就睡是福氣,殿下是福澤深厚的人,做夢也都是美夢呢。”
郡主娘娘聽了果然舒心,她想,十六歲太小了,還是個孩子呢,怎麼也要等到靈姝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