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氏畜場走過一天,魏太守甚是滿意。回到雲中城後,當日便寫成奏疏,加上之前錄下的竹簡木牘,派人一並送往長安。
“快馬加鞭,務必早日送抵長安。”
“諾!”
隔日,魏太守召集官寺眾人,商議搜羅可用的犍牛,馴服之後發往郡中各縣,由縣分派給鄉中力田,租借給春耕的農戶。
“牛耕可省人力,開荒田,大善!”
由於郡中耕牛不夠,臨近的定襄、雁門等郡也少有大批飼養犍牛的農戶,眼見雪融之期即將來臨,有郡官發狠,提出去靠近邊界的草場溜達一圈。
“匈奴不事生產,遇災必散,獵其弱者!”
今年大家都遭了雪災,漢朝邊郡糧食歉收,匈奴那邊肯定也不好過。之前南下劫掠,照樣沒法養活所有部落。缺少糧食的情況下,各部不可能聚在一起,勢必要化整為零,各自謀求生路。
既然如此,何妨找軟柿子捏一回,搶上一把。
搶劫不好?
官員掏掏耳朵,搶匈奴叫搶嗎?那叫正義的打穀草,替天行道!
實事求是的講,魏太守也很心動。考慮過目前的情況,還是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沒有足夠的兵力防守,萬一有賊寇趁機襲擾,他們來不及回防,實在得不償失。臨時征召青壯守城,難免消息泄露。假如匈奴得信,小部落會早早遷走,大部落難免惡向膽邊生,進行反包圍。
仔細分析一番,眾人雖感到可惜,卻沒有再堅持。
計劃雖然沒能實現,打匈奴穀草、搶部落牛羊的念頭卻深深印入了雲中大佬們的腦海,隻要條件成熟,他們必然會-拔-出刀子,帶著軍隊衝進草原,伸張正義,替天行道。
然而,不能到草原實行正義的搶劫,不代表不能做些彆的。
魏尚等人常年駐守邊陲,既要防備匈奴騷擾,又要設法改善治下民生,沒有一點本事,真心捧不牢官印。
朝廷推廣牛耕,趙嘉獻上馴牛之法,給了魏尚等人啟迪。
為增加田畝產量,諸位大佬擼起袖子,集思廣益,在馴服耕牛的基礎上又提出改善農具。
獲悉趙嘉是從古籍中尋到善法,各自翻箱倒櫃,甚至找到前朝的農書,發現了使用肥料的記載。其中有一位,農書沒找到,卻從家中庫房翻出一尊青銅牛,牛鼻垂下一枚圓環,和趙嘉獻上之法一般無二!
“早知此法,能開多少荒田,能活饑民多少?誤事,誤事啊!”
對著銅牛尊,郡官砰砰捶著矮幾,徒手在上麵砸出一個窟窿。
日複一日,眾人翻出的典籍堆成小山,尚未逐一實踐,卻有了大致方向。選出可用之法,齊心合力進行推廣,勢必會給邊郡帶來不小的變化。
郡內為春耕準備時,送往長安的奏疏卻遲遲沒有回音,更無一道旨意傳來。魏尚思量許久,深覺此事有異,當下做出一個決定,命仆人去喚魏悅。
“請為賓客?”
魏悅被叫到正室,本以為是長安傳來消息,不想卻聽魏尚提出,要請趙嘉為賓客。
“長安遲遲未有回音,天子亦無旨意,我恐事情有異。”魏尚沉聲道。
魏尚十分清楚,他的奏疏送到長安,勢必會激起一陣波瀾。作為獻上此法的趙嘉,無論是否願意,都會引來更多注意,他的畜場和許多東西都藏不住。
事情有利有弊。
利在天子知其名,必有賞賜,日後要踏入仕途,也會增添一層保障;弊端在於其父早喪,雖有世襲的軍功爵位,卻無家人和族人庇護,遇到貪心狠辣之人,勢必會陷入危機。
張通不過是隻螻蟻,隨手就能捏死。魏太守擔心的是長安城中的貴人。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立身持正,在龐大的利益麵前願意守規矩。
無需魏尚進一步說明,魏悅就能體會這番話背後的含義。斟酌片刻,道:“阿翁,此事您不好出麵。”
如長安真有人盯上趙嘉,其能量不是張通可比,怕是已經派人進入雲中郡。魏尚親自出麵,必然會打草驚蛇。
“如此,此事交予你。如查出實據,一個都不要放走!”魏尚沉聲道。
“諾!”
長安的人動不了,派進雲中郡的探子會是什麼下場,那就由不得他們了。
趙嘉獻上馴牛之法,能活饑民無數。魏尚決意護他,至少在雲中之地,不允許任何人動他一下!
魏悅親自動手,甭管來人背後站著的是誰,都將是有來無回,徹底消失在邊郡。
趙嘉尚不知麻煩即將來臨,畜場的事情解決,春耕尚未開始,他正忙於製作石磨和碾子。
季豹會鑿石,手藝卻很一般。
兩名石匠是從縣中尋來,祖上是楚國匠人。聽完趙嘉的描述,立刻知道他要做的是什麼。
“前朝便有這些器具,隻是多為楚人和魯人所用。”
為證明所言不假,年齡稍大的石匠拿起一塊石頭在地麵勾勒,簡單畫出了石磨和碾子的圖樣。
“如郎君要的是這個,隻要石料充足,我等能製出來。”對石匠來說,這不是多難的活,隻要掌握關竅,熟練的匠人基本都能做。
“對,就是這個!”趙嘉興奮不已,“儘快做出來的,再加五百錢!”
石匠對視一眼,有些猶豫的開口:“郎君,可否換成粟?”
“可。”趙嘉手一揮,當場答應下來。
得到承諾,石匠的工作熱情瞬間高漲,挑選好石料就開始敲敲打打。季豹每天都到兩人跟前轉悠,甚至還搶了仆婦送飯的活。
收了趙嘉的糧食,又不涉及家傳的手藝,石匠無意遮掩,任由季豹站在一邊。他們知道季豹的身份,明白對方不會做匠人的行當,更不會和自己搶生意,偶爾還會指點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