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抵達畜場時, 熊伯正率人從大車上卸下鋤頭、鐮刀和新犁。
畜場東側的積雪被清出大片, 十幾個青壯一字排開,掄起木錘,將大腿粗的木樁向下砸。
寒冬臘月,土地早已經凍住,好在有之前留出的深坑,雖說費力些,幾人輪換,總能趕在天黑前把新圍欄立起來。
青壯乾活時, 衛青和阿稚幾個拉著拖車跑向倉庫。拖車上摞著硝製好的獸皮。除了羊皮和牛皮,還有虎伯帶人獵獲的野獸。其中一張熊皮尤其難得,特地請老獵戶硝製, 展開能鋪滿整間木屋,上麵沒有任何破損, 帶去城內市換, 交易一車粟綽綽有餘。
虎伯正檢查畜場外圍的柵欄, 修補被野獸破壞的橫杆。聽到馬蹄聲,望見從遠處馳來的趙嘉, 頓時現出喜色,打了一聲呼哨,讓同行的青壯回去送信,自己快速迎了上去。
“郎君回來了!”青壯一路馳回, 翻身下馬,向眾人傳達虎伯的口信。
聽到趙嘉歸來, 少年和孩童們最是高興,若非活沒乾完,必定會立刻跳上馬背,朝圍欄飛奔過去。
孫媼將獸皮放在盆內,用清水淨手,轉身就吩咐人引火,執刀將大塊的羊排剁成手掌長,一半投入湯內熬煮,另一半架到火上烤炙。
待羊肉烤得差不多,孫媼喚來衛絹,讓她看著火候,自己又去了一趟倉庫,取來醃製好的鹿肉,片成厚片,一片片鋪在烤網上。火苗躥起,香味隨之飄出,抱著木柴走來的公孫敖和趙破奴不由自主地吸著鼻子,差點當場流口水。
哪怕趙嘉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孫媼仍嚴遵醫囑,想方設法給他進補。彆說鹿肉,連豹肉和熊肉都烤過幾回。大概是調料不足,比起肥美的野鹿,後者的味道總是差了一些。
木屋內燃起地爐,趙嘉除掉鬥篷,坐在地爐邊和虎伯熊伯說話。沒過多久,烤好的鹿肉就送了上來。羊排和羊湯稍慢些,孫媼另取了葵菹和肉醬,還有切開的蒸餅,一同擺到趙嘉麵前。
離開太守府前,趙嘉和魏悅一起用過飯。不過奔馳一路,噴香的炙肉擺在麵前,肚子還是控製不住地叫了起來。
等到羊湯送上,趙嘉將羊排和鹿肉各分出一半,端給衛青和公孫敖,讓他們帶去和夥伴分食。又吩咐多備蒸餅包子,送去給做活的青壯。
“郎君放心,早都安排妥當。”
孫媼笑著退下去,虎伯和熊伯早前用過飯,都不餓。趙嘉以最快的速度填飽肚子,清空碗盤,端起熱湯飲儘,就道出城內將組織商隊北上之事。
“這個時候北行?”虎伯當場皺眉,麵露遲疑。
“邊郡遭災,草原也一樣。”熊伯顯然有不同意見,“此時去最好,既方便打探消息,市換的牛羊和獸皮也會更多。”
“沒有草場,牛羊不餓死也不會肥壯到哪裡去。”
“不壯才好壓價。隻要活著帶回來,多喂些豆餅草料,早晚都能養起來。”
“就算你說得對,下月動身的話,數月不得返,春耕怎麼辦?”虎伯沉聲道。
熊伯沉默下來,表情中也現出猶豫。
就如趙嘉對魏悅所言,他要動身北上,兩位老仆勢必要隨行。時間恰好同春耕重疊,沒有人接手他們的工作,必然會對今年的收成產生影響。
見兩人都沉默下來,趙嘉咳嗽一聲,開口道:“機會難得,實在不容錯過。然春耕同樣重要,我想同阿姊商議,看看她的意思。”
“衛女郎?”虎伯熊伯麵麵相覷,都有些疑惑。
“阿姊早有意北行。”趙嘉解釋道,“商隊由三公子親自安排,諸事必然妥當。且在出邊之後,將同雁門、上郡的隊伍彙合,有半數的護衛出自軍伍,安全無虞。”
在太守府時,趙嘉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可能。
不過還要和衛青蛾商量,如果情況出現變化,他就要另想辦法。雖然魏悅說不急,但到月底不剩幾天,上郡和雁門的人員名單送來,他這裡還在拖拉,難免不合適。
說出自己的打算,見兩名老仆沒有反對,趙嘉即命健仆前往村寨,告知衛青蛾,他明日將去拜訪。
送信的人一路疾馳,尚未抵達村寨,就遇見外出打獵的衛青蛾。
聽到趙嘉的口信,衛青蛾無意等到明日,當即調轉馬頭,帶上衛夏和衛秋,和送信人一同前往畜場。
天空正飄著小雪,衛青蛾半點不在意,策馬奔馳在雪中。抵達畜場時,正趕上趙嘉騎著棗紅馬,和虎伯一同巡視圍欄。
“阿姊?”見到衛青蛾,趙嘉不禁愣了一下。
衛青蛾打馬上前,笑著甩了一下馬鞭,道:“聽到阿多的口信,知曉必然不是小事。我等不及,乾脆直接過來了。”
說話間,衛青蛾抓起綁在馬背上的野兔,丟給圍欄後的幾個孩童,說道:“方才獵的,給阿多加菜。”
野兔生命力頑強,後腿上的傷口半點不影響行動,落地時掙開繩索,跳起來就要逃走。
孩童們一陣歡叫,也不用弋弓,直接徒手去抓。追出三十多步,才將目標撲在雪中,抓著耳朵提起來,跑著送去廚下。
“確有要事同阿姊商量。”趙嘉策馬上前,同衛青蛾並排而行,言明出塞之事,並將自己的顧慮講明。
“這有何難?”衛青蛾拉住韁繩,拍拍青馬的脖頸,笑道,“我早就想出塞,恰逢良機,豈有放過之理。阿多從畜場裡調些人手,我再從家中帶一些,凡事足夠應對。至於家中的田畝,還同去歲一樣,交給阿多。”
兩人說話時,狂風驟起,卷著飛雪冰渣打在圍欄上,發出劈啪聲響。
青壯迅速打開木欄,趙嘉和衛青蛾打馬馳向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