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足夠的本錢,趙縣尉的練兵法就是深坑。
馬車抵達軍營,操練業已告一段落。
夥夫抬出新蒸的粟飯和大鍋的肉湯,騎兵和更卒手捧大碗和木筷,列隊等待領取飯食。
趙嘉喚來季豹,讓他將野鹿送去廚下,或烤或煮,抓緊烹製出來,分給營中兵卒。
“飯後拔營,返回雲中。”
營地軍伍接到命令,吃飯的速度瞬間加快。包子三口下肚,肉湯仰頭飲儘,鹿肉烤好時,多數人已經吃飽。
“切開,分下去路上吃。”
雲中騎和沙陵更卒加起來不過六百人,拔營的速度遠勝上郡騎兵。
大車迅速套好,攜帶的糧食全部裝車;戰馬牽出來,仔細檢查馬具;皮甲套在身上,兵器隨身攜帶,確保不遺漏一件。
文吏調度有方,整個過程有條不紊。
旗幟張開,魏悅飛身上馬,深衣外罩一件鬥篷。
趙嘉傷勢未愈,依舊乘車。
營門大開,六百人列隊,在號角聲中,向雲中方向疾馳而去。
隊伍中都是一人兩馬乃至三馬,不落大雪,基本不需要歇息,可以抓緊趕路,爭取早一日返回郡中。
馬車車廂內鋪了厚褥,還有數張狼皮。
趙嘉坐在車內,身上裹著鬥篷,身邊擺著一摞竹簡。展開一冊,裡麵記錄有戰國時期秦國法令,以小篆刻印,皆為郅太守相贈。
法令條文稍顯枯燥,好在條文之後附有案例,多為後人整理。案例內容十分詳細,不單有辦案經過,還有辦案心得,甚至有部分關於法醫學的內容。
趙嘉看得津津有味,翻開一冊竹簡,其中記載一人誣告同鄉,縣吏查明審訊的所有經過。
其人言被同鄉所傷,結果被證明是誣告,賠償沒要到,反而被施以重懲。更要給被誣者賠償,數量就是他索取的銅錢。
放下竹簡,趙嘉不免慨歎,嚴刑峻法固然有其弊端,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懲戒的確解氣,也能有效警告後來者,輕易不要以身試法。
車行半日,經過一處裡聚。
裡聚四周荒無人煙,多數房屋的屋頂不見蹤影,夯土製的牆壁半塌,上麵帶著漆黑的汙痕,分明曾遭過火焚。
騎兵前往探查時,從殘垣斷壁間躥出幾道黑影。
不等騎兵動手,金雕忽然從天空俯衝,鋒利的爪子探出,將黑影牢牢抓住。
“野兔?”
一名騎兵走上前,金雕張開翅膀,發出警告性的鳴叫。
趙嘉得到稟報,披著鬥篷走下馬車。
停在金雕近前,後者看他一眼,將野兔留下,振翅飛上高空。盤旋兩周,再次俯衝,又一隻野兔到手。
文吏知曉天候,上報趙嘉,天空聚集烏雲,風勢加大,今夜恐會有大雪。
雪夜趕路顯然不是個好主意。
趙嘉同魏悅商議,決定在裡聚處暫歇,待風雪過後再行啟程。
魏悅點點頭,命騎兵避風紮營。
斥候往四周探查,搜索是否有大型狼群。更卒搭好帳篷,稟報過趙嘉,部分帶上弓箭短刀,和斥候分不同方向巡視。
距離裡聚不遠,有一片茂盛的鬆林。幾隻鬆鼠在枝頭跳躍,腮幫鼓起,估計是藏了鬆子。
突然,林間傳出一陣咆哮。
緊接著,三名斥候策馬奔出,在他們身後緊追著一頭黑熊。看樣子是冬眠被驚醒,不拍死吵醒自己的家夥誓不罷休。
黑熊被引出林中,斥候不再奔逃,調轉方向,直接扣動手-弩。
伴著輕響,巴掌長的-弩-矢-射-進黑熊左眼。傷口湧出鮮血,黑熊發出咆哮,因疼痛陷入狂怒。
營地中飛馳出一什騎兵,協助斥候攔截發狂的黑熊。
魏悅張開強弓,箭矢飛出,精準紮入黑熊右眼。
魏武趁機衝上前,手中長矛猛然擲出,貫-穿了黑熊的身體,矛身僅有半截-露-在半麵。
一切發生得極快,不到一刻鐘,黑熊就倒在雪地上,被軍伍拖到遠處收拾乾淨,成為眾人的晚餐。
待外出的更卒返回,營地內升起篝火,遠處又有野狼徘徊,卻始終不敢靠得太近。
野狼繞過幾圈,不斷在地上嗅著。找到目標,迅速扒開積雪,叼起凍得硬邦邦的內臟,立即頭也不回地跑遠。
趙嘉吃過一塊烤肉,在火堆旁坐了片刻,就轉身返回馬車。
半夢半醒間,車門被推開,一陣輕微的聲響之後,熟悉的體溫籠罩在身邊。趙嘉睜開雙眼,很快又閉上,湊近熱源,打了個哈欠,漸漸沉入夢鄉。
篝火搖曳,除了守夜的騎兵和更卒,餘者儘數進到帳篷,不多時,呼嚕聲就此起彼伏。
擊退匈奴大軍,邊郡獲得短暫的安寧。與之相對,冬日的草原卻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大單於親自下令,匈奴本部騎兵四處,衝天的火光中,一個接一個鮮卑部落被屠滅,鮮卑人的屍體被投入火中,糧食牲畜儘被搶走。
隨著小部落一個個湮滅,大部落不得不團結起來,更派人去向丁零求援。
起初,鮮卑各部還抱著僥幸,以為匈奴人殺夠就會收手。
哪裡想到,匈奴本部鐵了心,不聽解釋不說,更是刀子舉起就不打算放下。看樣子,甭管襲擊呼衍部的是不是鮮卑,王庭從最開始就打定主意,不給他們半條活路。
無論多麼恭順,最終都是死路一條。與其白白等死,不如豁出去,各部聯合起來,揭竿而起,再反一次!
不讓他們活,那就誰都彆想好過。
事到如今,就算是死,也要咬下匈奴一塊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