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軍侯賞!”伯平攥緊匕首,臉膛因激動變得赤紅。
在比試中落敗,魏武倒也服氣。
邊地的漢子,性情豪邁爽朗,都是憑真本事,贏就是贏。輸不起,計較來計較去,反倒讓人笑話。想要扳回麵子,平時勤練,再贏回來就是。
短暫歇息之後,又有幾名兵卒走進校場。
這一次,除了漢軍騎兵和步卒,還多出三名胡騎。
趙嘉看了一會,就有文吏找來,言之前城中又送來一批物資,加上他帶回的這些,倉庫有點放不下。
“我去看看。”
趙嘉讓衛青和趙破奴幾個留下,自己和文吏前往倉庫。
營中書佐浪過幾回,終於老實回來乾活。不過,相比起案牘工作,他們還是更喜歡抄刀子上戰場。
最重要的是,趙縣尉掌管後勤,本事實在非同一般。
在趙嘉沒來之前,營中物資沒有短缺,但也絕稱不上多,基本是夠用。隨著這位進駐要塞,無論軍糧、甲胄還是兵器,全都是成倍增長,甚至多到倉庫裝不下,要調刑徒新建。
站在滿載的大車前,書佐彼此看看,對趙嘉除了欽佩還是欽佩。
回頭見趙縣尉走來,有一個算一個,快步走上前,言辭懇切,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
縣尉如此大才,他們實是望塵莫及。
如此,不若卸下書佐之職,到戰場上打拚,還能多發揮幾分光和熱。
趙嘉先是麵上帶笑,以為這幾個終於良心發現,回來老實乾活。結果越聽越不對,聽到最後,臉色瞬間變黑,手一抬,沙陵步卒立刻上前,把不想乾活的書佐統統包圍起來。
“既食朝廷俸祿,當儘忠職守!”
簡言之,都給我老實乾活!
誰敢溜號開小差,跑去外邊浪,工作量立即加倍,再溜號再加倍。工作量翻上幾倍,切實體會一下被加班支配的恐懼,看哪個還敢偷跑!
書佐的事情解決,趙嘉組織人手搭建帳篷,將酒壇、布匹和藥材單獨存放。至於火腿、香腸和風乾的雞鴨,則分批送去廚下,交給庖丁烹製,給要塞軍伍加餐。
待到比試結束,軍伍列隊領取飯食時,趙嘉被魏悅叫去,商議前往長安的路線,以及途中該如何安排。
羊皮製的地圖鋪開,一半是粗糙的線條,很有抽象畫色彩;另一半則相對精細,山巒、河川、城池都有標記,和前者相比,明顯是兩個畫風。
李當戶和魏悅站在地圖前,貌似爭論著什麼。趙嘉走進室內,立刻被兩人叫過去,指著不同的兩條路,商議擇選哪條更為合適。
“依我看,還是過五原,走西河。”李當戶正色道,“大不了一人三馬。”
“軍糧怎麼辦?”魏悅反問道。
“這個……”李當戶被問住了。
從雲中往長安,路程算不上近,即使快馬加鞭,也要耗費不少時日,按照李當戶的法子,運糧的大車勢必要和軍隊脫節。
“其實,不是不能解決。”趙嘉盯著地圖,單手托著下巴,沉吟道。
聽到此言,魏悅和李當戶同時看過來。
“怎麼說?”
“改運糧的大車。”趙嘉說道,“距出發還有一段時間,以匠人的手藝,應該不成問題。出發時,帶上幾名大匠,路上的問題也能解決。”
“果真?”李當戶問道。
“校場中的器具,李司馬也看到了。”趙嘉笑道,“以幾位大匠的本事,給足材料人手,必然能趕上行期。”
三人議定,在房內用過膳食,魏悅和李當戶繼續探討軍陣,趙嘉自去找營中的匠人,安排一應事宜。
接下來的半月,要塞內的每個人都在忙碌。趙嘉更是忙得腳打後腦勺,恨不能生出三頭六臂。最忙的幾日,一天十二個時辰,能睡上兩個時辰就是謝天謝地。
臨到出發前幾日,一切安排妥當,趙嘉終於能停下喘口氣。
大概是終於良心發現,魏悅和李當戶不再帶兵出營,主動接下趙嘉的工作,竟也做得有聲有色。
趙嘉感慨半晌,突然臉色一變,雙眼微眯,看著兩人的眼神很是不善。
原來不是不能乾,是都想甩鍋?
被趙嘉盯了半晌,李當戶頭皮發緊,當下找了個借口腳底抹油。
魏悅依舊鎮定,再次握住趙嘉的手,手指似不經意擦過趙嘉的掌心,笑容如春風和煦。
“這些時日,辛苦阿多了。”
看看被握住的手,再看看表麵濟濟彬彬,內裡黑賽墨汁的魏三公子,趙嘉腦門鼓起青筋,按下,再鼓;繼續按,繼續鼓。
魏悅半點不受影響,甚至傾身向前,額頭抵住趙嘉,黑色的眸子,清晰映出趙嘉的影子,唇角彎起,聲音愈發柔和。
“阿多這樣性情,甚是招人喜歡。”
一聲輕語,彷如輕風拂過。
平靜的水麵蕩開水紋,漾起層層漣漪。
建元元年五月,趙嘉、魏悅和李當戶奉天子召,率所部兵卒離開邊塞,出發前往長安。
與此同時,遠在長安的平陽侯府內,家僮居住的排屋中,傳出一陣嬰兒的啼哭。
屋門推開,衛媼抬著一盆血水走出,很快被門前的衛長子接過。
衛媼返回屋內,繞過屏風,看向躺在榻上的二女,雙眼微紅,恨鐵不成鋼道:“少兒,你糊塗!”
衛少兒哼了一聲,強撐起身體,解開衣襟,將嬰兒抱在身前。
“阿母不也如此,何來說我?先前我帶回蒸餅、炙肉,阿母不也吃了?得來的細布,阿母還給長兄和阿妹做了衣裳。”
衛媼氣得直捶胸口,衛子夫走上前,扶住衛媼,看向抱著嬰兒,麵色蒼白,笑容卻帶著慈愛的衛少兒,貝齒咬住紅唇,眸中閃過一抹堅定。
她絕不會如阿母和阿姊,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