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希爾斯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輕喊了聲她的名字:“薇薇。”
木楹過去扯了扯魏薇薇的袖子,壓低嗓子央求:“王妃殿下,這孩子孤苦無依的,我們就先帶他走吧,讓他吃頓飽飯,洗個澡,再安安穩穩睡一覺。之後怎麼安頓他再商量。好不好?”
朝她跑來???
男孩又悄悄瞟了眼木楹,擠出句“謝謝”。
魏薇薇:“?”
萊希爾斯垂著眼眸看她,說了四個字:“我不同意。”
麵包店老板接過錢數了數,確定數額無誤,終於作罷,轉身拍拍屁股心滿意足地走人。
傍晚時,當魏薇薇帶著撿來的小乞丐返回派爾莊園時,親王陛下已經結束了與西圖市高官們的會麵,坐在空無一人的餐廳裡等她吃晚餐。
須臾,聽見萊希爾斯淡淡地問:“今天的晚餐不合你口味?”
“其一,宴會太吵。”萊希爾斯說道,“其二,那會占用我和你單獨相處的時間。”
是因為這位大佬覺得這個造型會顯得他格外狂霸酷炫拽嗎???
可令眾人沒有想到的是,銀發小男孩跑近後,卻噗通一聲跪倒在了魏薇薇麵前,臟臟的小手抓住她的衣擺,小小的腦袋亦佝僂下去,怯怯地、脆生生地說道:“幫幫我,姐姐。拜托你幫幫我吧……”
魏薇薇:……?
男孩沉默了會兒,回答:“他們都不要我了。”
麵包店老板冷哼:“就光是麵包錢?偷我那麼多回,給多少小賊開了個好頭!我的精神損失費呢?我告訴你,低於1000塊我可不乾!”
魏薇薇聞聲抬起腦袋:“嗯?”
小男孩攥著麵包,腦袋埋得更低,似乎在做某種激烈的思想鬥爭。突的,他抬起腦袋重新看向魏薇薇,說:“姐姐,我能跟你走嗎?”
誰知這時,一股很小的力道卻從後方牽扯住她,弱弱地,稍微限製她的行動。
魏薇薇深深汗顏了,用很禮貌的語氣說:“陛下,本人四肢健全生活可以自理。我自己吃。”
聽了木楹的話,魏薇薇思索須臾,點頭,同意了木楹同誌的這一提議:“也行。”說著,她曲起食指敲了敲銀發小男孩的腦袋,道:“小不點兒,聽著,我現在先要帶你去見一個人,那是我的頂頭大老板,隻有我老板同意你跟著我,我才能帶著你。明白嗎?”
萊希爾斯麵無表情,還是那句話:“張嘴。”
魏薇薇整個人都驚了:“你這是乾嘛?”
“嗯,挺開心。”魏薇薇點頭,頓了下,決定閒談一二再切入主題:“明天陛下就要回伊格了,按照我爸爸的性格,我還以為他又要安排個晚宴什麼的來歡送。沒想到這麼清靜。”
“我沒有家。”銀發男孩囁嚅著說,“我就住在天橋下麵第四個洞裡,那兒比路邊暖和。”
她隻身一人來到餐廳,在萊希爾斯對麵的座位落座,拿起筷子邊撥弄米粒,邊思考要怎麼開口提小蘇的事,整個人有點心不在焉。
那一刻,魏薇薇在男孩清澈的眼瞳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此時她的表情並不友善,甚至還顯出了幾分警惕和防備,然而男孩望著可以稱得上是冷漠的她,卻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魏薇薇:“……”
“殿下……”本性善良的木楹早已惻隱之心大動,在一旁捉住了魏薇薇的手腕,幾乎已經是用懇求的目光在看她。
但真的聽見男孩如此作答,在場幾人還是有些心酸。木楹忍住鼻頭的酸意,又說:“那你家在哪裡?”
魏薇薇聞言,覺得有點好笑,反問:“小不點兒,看你這架勢是賴上我了呀?”
木楹歎息著搖了搖頭,站直身子不再言語。
“喲,原來姑娘你知道啊。”魏薇薇聞言,懶懶地瞟了木楹一眼,“可您不是母愛泛濫聖母心發作麼?那就得為您的聖母心同情心買單。先說好啊,這孩子是你鐵了心慫恿我救下的,那1000塊我們倆一人一半,從你下個月工資裡扣。”
然而,沒等魏薇薇發出靈魂質問,親王陛下已經徑自夾起一塊香煎龍利魚,喂到她嘴邊,淡淡地說:“乖,張嘴。”
“等什麼?”麵包店老板依舊氣急敗壞,見銀發男孩躲在魏薇薇身後,下意識便將魏薇薇當成了男孩的監護人,怒衝衝道:“看你這樣子是認識這小子咯?既然認識,那我就好好跟你算筆賬!這臭小子前前後後偷了我不下五次!你就說怎麼賠吧!”
木楹吐舌頭:“謝謝殿下。”
時間過去了大約幾秒鐘。就在圍觀的人類群眾憤怒聲討,要將偷東西的血族幼崽送去警察局好好教訓時,魏薇薇終於有了動作。
萊希爾斯朝魏薇薇勾了下手,“來。”
“……”
木楹氣結:“你……”
真正的血族幼崽。
魏薇薇整個人都愕然了,很不解:“你都還不知道我要跟你說什麼,為什麼就直接拒絕我?。”
萊希爾斯:“你父親是有這個打算,我拒絕了。”
親王陛下邊喂他的崽子吃飯,邊隨口問:“今天玩得開心麼。”
“喂你吃飯啊。”萊希爾斯漫不經心地說,“誰讓你自己不會好好吃。”
魏薇薇一滯,腦海中浮現出小蘇瘦骨嶙峋的小身影,抿抿唇,還想再爭取,“陛下,不如你先見見那個孩子……”
“1000塊是吧?”魏薇薇拿出錢包,從裡頭抽出幾張紙幣遞過去,“給。”
坦白說,她有點心軟了。雖然偷東西理應付出代價,受到懲罰,但……還是這麼小的一個孩子。
“今晚確實太急了。”萊希爾斯沒有給崽子第二次談判的機會。他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高,在她挺翹的小鼻尖上輕輕咬了一口,柔聲道:“寬限你明天下午出發之前解決這件事,就是我對你最大的偏愛。”
銀發男孩喜出望外,眼眸亮晶晶地望向她,點頭:“明白!謝謝姐姐!謝謝你們!”
木楹也跟著蹲下來,愛憐地摸了摸男孩的腦袋,柔聲細語道:“不用謝我們。你父母呢?”
魏薇薇抿了抿唇。
魏薇薇聞言便不說話了,把萊希爾斯喂過來的西藍花吃進嘴裡緩慢地嚼,邊嚼邊抬起眼,暗中觀察親王陛下的麵部表情——他這會兒微垂著眸,正很安靜地喂她吃飯,濃密的睫毛也低垂著,像兩把小扇子,舉手投足間有種難以言喻的優美。表情就是沒有任何表情。
男孩回答:“我叫小蘇。”
萊希爾斯:“不用商量了。”
魏薇薇覺得這應該是個不錯的機會。咕咚一聲,她咽下了嘴裡的蔬菜,試探道:“陛下,我有個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魏薇薇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萊希爾斯又夾起其它菜往魏薇薇嘴裡喂,神色專注,樂此不疲,好像發現了天大的新樂趣。
魏薇薇看了眼天色,說道:“好了,時間不早了,回吧。”說著就準備離去。
魏薇薇回過頭,隻見那銀發幼崽還杵在原地,耷拉著腦袋,一隻臟兮兮的小手把掌心裡的奶油麵包捏得又臟又皺巴巴的,似乎不敢抬頭看她。
她抬頭看向眾人:“請稍等。”
魏薇薇低著頭,沒什麼表情地看著眼前這個抓住自己衣角的孩子。他真的很小,這裡並不單指年齡,而是他的體格與身形。小小的腦袋,小小的手掌,小小的身形,弱不禁風,仿佛她隻需要一根手指,就能輕而易舉把他扔進旁邊的湖裡。
魏薇薇說:“他欠你的麵包錢,我通通照價賠償。”
回答完,便繼續用筷子攪碗裡的米飯,一口不往嘴裡塞。
“把那小孩兒送走,我從來不養無用的閒人。”萊希爾斯舀了一勺蘑菇湯喂進魏薇薇嘴裡,而後又拿起餐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她的嘴角,用仿佛在談論一個廉價劣質麵包的語氣,冷漠又平靜地說,“優勝劣汰,弱肉強食,一直是自然界亙古不變的法則。”
魏薇薇人在他懷裡,掙不開又跑不掉,胳膊擰不過大腿,最終隻能硬著頭皮把嘴巴張開,把那塊魚肉吃了進去。
“彆謝我。”魏薇薇翹起大拇指隔著空氣戳了戳身旁的木楹,“要謝就謝這個姐姐吧,是她一心要救你。我隻是舉手之勞。”
“既然這麼好心,那就要為自己的好心付出代價。”麵包店老板嗤了聲,視線上下掃了魏薇薇等人一圈,“再說了,幾位看著也不像差錢的人啊。”
反之,像這種沒啥表情冷冷淡淡的情況,反而是他心情最平靜最溫和的時候。
魏薇薇:“因為忙了一下午,你很累?”
“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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