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1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8752 字 11個月前

女使們置起了沐浴的香湯,檎丹攙扶她進了木桶內。先前的千日春酒上口容易,後勁有些大,她把巾帕擰得半乾蓋在腦門上,閉著眼睛喃喃自語:“我的酒量見退啊,以前明明能喝好幾杯的……”

還好沒有在茂園上頭,否則叫人說起來這個新婦憨蠢得很,頭一天家宴就吃了個半醉。

其實大家喝得都不多,各人一小盞罷了。上京和幽州兩地,沒有不會飲酒的官眷,因為飲酒是交際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孩子們略大些便坐在膝頭上,大人拿筷頭蘸了酒,一點一點喂給她們吃。

自會吃飯起就會喝酒,大多女孩子是這樣,雲畔覺得自己酒量還行,大概因為到了姨母府上不好意思多飲,因此顯見地酒量不濟了。

檎丹來替她擦身,鳴珂取了寢衣來給她換上。她摸了摸臉頰,顴骨上還殘留著餘溫,拿手背掖了掖,手背上也滾燙一片。

姚嬤嬤來送她上床安置,臨走的時候將那方元帕重新塞進了枕頭底下。也不需多言語,反正該說的都說了,她是聰明人,自己知道應當怎麼辦。像今日下半晌,魏公爺都說了要去書房安置了,這在姚嬤嬤聽來,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後來夫人打消了公爺的念頭,想必她自己也察覺了吧!

姚嬤嬤退後了一步,說:“夫人夜裡要是有事,隻管傳喚外頭,東邊廂房裡有人值夜。”說完納了個福,便退出去了。

雲畔臥在床上,腦子裡昏昏的,心裡卻敞亮得很,見外間的燈火被人挪出去了,燈影漸漸移動,把落地罩上鏤空雕花的影子拉得老長。

有清淺的腳步聲傳來,她心裡一緊張,忙閉上了眼睛。

身邊的床榻微微一顫,有人坐了下來,然後一陣窸窣的衣料相摩擦的聲響,想是臥在她身旁了。

多奇怪,兩個白日客客氣氣十分見外的人,到了夜裡卻要一頭睡。各自心裡都有些彷徨,知道這樣情況再也不會有變化,會一直地,長長久久地延續下去,好像除了彼此適應,沒有彆的辦法。

他悄悄轉過頭看她,大概因為喝了點酒的緣故,她的臉頰酡紅,像個做著甜夢的孩子。半晌睫毛微微顫動一下,極慢極慢地睜開了一道縫,大約是想偷偷瞧一眼他,誰知和他的視線撞個正著,這下子她的驚訝和窘迫擋也擋不住,那臉頰便更紅了。

他倒笑了,“你沒睡著嗎?”

她難堪地搖了搖頭。

“在等我嗎?”

他問這話的時候,自然地側過身子來,麵對著她。兩個鴛鴦枕相接,兩張臉之間隻有一尺來寬的距離,那麼近那麼近,近得輕輕往前挪上一點點,就能夠著她。

她的臉上紅雲升騰,但眼睛明亮,雖然完了婚,是名義上的公爵夫人了,但她仍舊是新鮮的,晨露中綻放的花蕊一樣的可愛姑娘。

她也微微側過身子來,仿佛彼此間有很多私房話要說。她眨了眨眼,他準備洗耳恭聽,她吸了口氣,忽然道:“那個千日春酒,是中山園子的招牌吧?”

果然隻有美酒美食不能辜負,他無奈地說是啊,“和班樓的瓊波,忻樂樓的仙醪,並稱三大名釀。”

“難怪我覺得那麼好喝……可是後勁也大,現在還昏昏的呢。這麼一想,祖母、母親,還有惠存妹妹,她們的酒量恐怕都比我大。”

新婚的喜床上,討論誰的酒量大,合適嗎?

他不說話,挑著眉,微笑著看著她。

雲畔有些難為情了,又道:“你今日說,回來得晚了就睡書房,當時唬著我了。”見他有些不解,她又向他解釋,“你要睡在書房,意思就是你不大滿意這樁婚事,不大滿意我。那我就得自省,是不是有哪裡做得不夠好,可我又覺得自己還不錯,你不回來,我就愈發苦惱……往後不能這麼說了,千萬千萬。”

她大概是真的有些糊塗了,說話愈發顯得孩子氣。

他心頭一動,探過手去,將她細細的指尖握在掌心裡,輕聲說好,“我記住了。”

心裡有一點渴望,想接近她,就像植被向陽而生,即便是荊棘,也想從峭壁的岩縫中伸展出枝條來,觸摸一下外麵的陽光。

挪過去一分、再挪過去一分……她並未表示抗拒,甚至掌心的那隻手,若有似無地回握了他一下。

這鴛鴦帳裡,逐漸升騰出曖昧的情調,他鬆開那隻手,抬起來觸了觸她溫軟的麵頰,從頰畔慢慢移到玲瓏的下巴,然後靠過去,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她的唇飽滿香軟,像個仰起的小菱角,他親她一下,她有點害羞,但是沒有躲避。

他反倒有點遲疑了,謹慎地問她:“你準備好了嗎?”

也許問得直白了,但他需要明明白白弄清楚她的想法。

這叫人怎麼回答呢,雲畔支吾了下,“今日母親那裡,我讓你為難了。”

他是聰明人,隻這一句就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了。

終究會走到這一步的,畢竟陳國公和楚國公都已經有了嫡子,自己有意晚一些,不搶了他們的先機,也算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強權之下可以落於人後,但落下太多也是大忌,除非你半點成就大業的心都沒有,來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他伸出手臂,把她攬進了懷裡,“明日要去禁中謝恩,若是今夜行禮,隻怕你明日沒了精神。”他說話的時候胸腔嗡嗡振動,她靜靜伏在他胸口,聽他緩聲道,“太後必會留你單獨說話,屆時會說些什麼,我不得而知,不過你且聽一聽吧。等從禁中回來,或者你有了新的思量,到時候想明白了前路,再做定奪吧!”

雲畔想他其實什麼都知道,這樁婚事是禁中牽線搭橋,他身在這個位置上,難免不會心存戒備。明日去過了禁中,也給了她考慮的機會,然後再決定是不是一心和他過日子,也算對她的一種成全。

他想得終歸比她多,那樣平靜的外表下,原來也有深不可測的城府。

她說好,慢慢從他懷裡退出來,躺回了自己枕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著,等醒來時候見他麵朝她側躺著,很多時候肢體的表現能映照這個人的內心,至少他沒有因防備排斥她,也不會讓她覺得新婚之初便同床異夢,從而對這樁婚事冷了心腸。

今日要入禁中拜見,必須打扮起來。王公的夫人和一般臣僚家眷不一樣,成婚即是命婦,有屬於她的冠服。因魏國公是從一品,那麼自己的品級也隨丈夫而定,戴鈿釵,服翟衣,連內襯中單和蔽膝都要一絲不苟。

姚嬤嬤是伺候過明夫人的,對公爵夫人的一切禮製都精熟,在一旁指導箬蘭替她簪上了博鬢和花釵,剩下便是珍珠貼麵。斜紅,花鈿,甚至是麵靨,一應都以珍珠妝點。

待一切收拾好,王妃也從外麵進來了,上下打量一番,笑著說:“果然很有端莊的氣度,也撐得起這身行頭。”複又叮囑,“入了禁中不必驚慌,隻要謹守自己的本分,說話三思,太後仁愛,不會為難你的。”

雲畔說是,“我一定仔細,絕不丟了公爺的臉。”

王妃點點頭,領她出了門,門外李臣簡已經在等候了,隻是頭一回看見她用珍珠妝,那小小的珍珠,串出了彆樣的素雅和靈巧,用在她的臉上分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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