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有人哄笑:“莫非你見過不成?”
之前說話的茶客一拍腿:“我雖沒見過,可我聽人說過,這還能有錯?喉嚨都被割斷了,血把沙子都染紅了。挖出來的時候,屍體都沒有腐爛,還維持著死前的模樣呢。”
攤子上歇腳的客人都把他這一番話當做杜撰的奇談,一笑便過去了,沒什麼人在意。
畢竟昨日趙國公主已死的消息傳回樓蘭後,樓蘭城街頭巷尾都是關於此事的議論。謠言愈演愈烈,演化出無數不同的故事。
這種事,向來是說得越真實詳儘,越不可信。
隻有燕檀知道,那人說的是真的。
除了凶手之外,她是唯一見過使團死相的人。
燕檀聽慣了類似的言語,此時顧不得在意那人對華陽公主的非議,隻是覺得事情非常蹊蹺。
從那茶客的言語中,她不難推測出,樓蘭已派人找到了黃沙之下趙國使團的屍體。
此時距離樓蘭使臣發覺趙國使團失蹤還不過一個月,他們是如何這麼快地找到那些屍體的?
是她親手將他們埋葬在黃沙之中的,她很確定,數十天過去,風沙將馬匹和駱駝的足跡掩蓋掉之後,要從那樣荒蕪、滿眼都是黃沙的大漠中找出使團的屍體有多困難。
燕檀心中隱隱出現了一個猜測,但卻毫無證據和頭緒,隻能暗自下定決心,要在那位親近匈奴的樓蘭大臣家中見機行事,快點摸清背後的真相。
恰在此時,一道熟悉的清瘦身影從街上拐角處出現。
燕檀心中一塊大
石驀然落地,連忙從茶攤上站起身,喚道:“安歸!”
她付了錢,急匆匆地跑過去,發現眼前的少年麵色微霽,額角上還有鮮紅的擦傷。
安歸一語不發,將她拉到僻靜處,從懷中摸出一個破布包裹的東西,正是那塊玉牌。
他嗓音低沉道:“他們隻是把你的被褥挑破,沒有看到裡側藏著的這個東西。”
燕檀接過來胡亂揣進懷中,心疼問道:“你受傷了?身上還有沒有傷?”
少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無所謂道:“不礙事。”
他的眼中沒有往日裡的馴順和溫柔,什麼情緒都沒有,神情顯得很是空洞。
燕檀以為他是遇到了危險給嚇壞了,連忙從懷中取出方才買的那包小銀餅舉到他麵前。包裹帶著她的體溫,還是溫熱的。
“我一塊都沒有動哦,”燕檀小心翼翼地瞧著他的神色道,“一直在等你回來一起吃呢。”
若是放在往常,安歸聽了這話,一定會對她溫順而羞澀地笑一笑,然後連忙拉著她坐下一起分享美食。
但今天,燕檀隻見他神色不自然地向後避了避,似乎當她是蛇蠍一般。
安歸轉身向廟中走去:“我不餓。”
他的身後,原本興高采烈的少女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而後難過地將雙手垂了下來,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安歸繼續向棚屋走去。
他不是察覺不到燕檀失落的情緒。
煩死了。
他在心裡暗暗地想,本來打定主意要抑製自己接近她的衝動,卻沒想到越是抑製,這股衝動便越是強烈。
他用餘光看著站在原地垂下頭去的少女,心裡愈加煩躁。
本以為不在意她的感受就能夠控製自己的情緒,卻沒想到,因為故意不在意而把她弄得難過之後,安歸更加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了。
他逼迫自己繼續向前走,在棚屋前麵停下。
棚屋裡擠在一起賭錢的小乞丐們眼看著那個麵色陰沉的金發少年猛地止住了步伐,自暴自棄般地轉身快步走回門口的少女麵前。
他揚起溫順但又有些彆扭的笑臉,從少女手上接過那個小紙包,撿了一塊小銀餅放入口中,又將紙包托到她麵前。
“忽然餓了,很好吃。”
燕檀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看著他,隨即眼睛彎彎地笑了起來。
看著那彎月牙,安歸忽然覺得心頭又開始隱隱發癢,那股若隱若現的古怪情緒也不見了。
他在心中暗自歎息。
自己該不會是得了什麼怪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