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義與寧維趕著馬車,載著樘華噠噠地往縣城裡趕。
濡川縣近皇都,說的也是官話,隻是口音略為不同,其中往來叫賣,樘華都能聽明白。
這縣城不大,隻一條主街,若是從高處眺望,整座縣城能儘收眼底。
街上買賣大抵是些農家出產的東西,菜蔬、布料、竹編等,皆粗陋樸拙。
樘華帶著兩小廝,直奔濡川縣裡最大的書齋而去。
進店後,樘華粗略翻看,書齋裡頭大抵為蒙學書籍,文集注疏等極少,水平亦不如何。
樘華翻過幾本書,放下後問身後小廝,“這縣城裡可有彆的大書齋?”
餘義低聲回道:“公子,此書齋便是縣裡最大的書齋,彆的書齋比這書齋還要不如。”
樘華敲敲手背,眉頭微皺,這裡頭沒有他恩考要用的書籍,就是不知要去哪買回他先前看的那些書。
旁邊掌櫃聽他們話告一段落,忙湊過來道:“小郎君要買什麼書?”
樘華看向他,道:“《四書注疏》可有?每年大考的《恩考文集》、劭寧先生的《立柱書》,若有的話,先來這三本罷。”
掌櫃一聽,拱拱手沉吟道:“這三本書書齋暫時未有,若小郎君想要,我下次去上麵拿書時可幫您帶回來。“
樘華沉吟,“那便勞煩老丈,不知這三本書價錢幾何?”
“我先前未買過,得等書拿回來後方知曉。”掌櫃估算一把,道:“總價不會超過八兩銀子。”
樘華問:“不知老丈何時去拿書?”
“近幾日便要去,郎君大後日再來拿書,應當便能拿到了。”
左右不過幾日功夫,樘華應下,先給掌櫃一兩定錢,又花三兩銀子買齊筆墨紙硯等物。
掌櫃見他買的多,還送他一刀紙。若是先前,樘華未必看得上這等粗劣紙張,此時卻不在意,他向掌櫃道謝後帶著小廝繼續采買。
出了書齋,樘華問:“何處能買著鎖頭匕首等雜物?”
餘義道:“鎖頭去鎖鋪裡問便成,匕首恐怕得去打鐵鋪現打。”
旁邊寧維好不容易插上話,忙道:“公子也可去當鋪裡瞧瞧,當鋪裡有時會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樘華令他們帶路,先去買鎖頭等雜物,又在縣裡找了一圈匕首,並未找見,連打鐵鋪都不接這等小玩意兒,樘華隻得等下回再買。
這麼逛一圈下來,樘華帶出來的四十兩隻餘三十一兩。
下次月銀還不知什麼時候發,這點銀錢須小心節省。
這麼一想,樘華目光又從濡川縣最大的酒樓裡收回來。
莊子上什麼都還成,就是飯食實在難吃了些,今早送來的飯食又粗又鹹又油,樘華不算挑剔,對著這等飯食也胃口全無,若不是餓暈過一回,他恐怕連咽都咽不下去。
想到這裡,樘華在心中無聲歎口氣,也不定是廚子,說不得上頭要來個下馬威。
主仆三人回去,寧維去還馬車,餘義抱著今日買的雜物跟在樘華身後。
樘華還未走進院子,便見自己院子院門大開。
樘華有些納悶,他素來不喜人多,昨日還特地囑咐過,若無他吩咐,不必往他院子裡來,怎麼還開著門?
他滿腹狐疑,抬腳走進去,還未穿過中庭,有個暗紅衣裳的少年倏然從樓上窗戶探出腦袋來,笑眯眯朝樘華打招呼,“樘華。”
“千曲!”樘華驚喜,眼睛驟然亮起來,快走幾步昂首問:“你怎麼來了?!”
“久久打聽不到你消息,昨日我家仆從說你已來此處,我便騎馬趕過來了。”遊千曲在上頭招招手,笑嘻嘻道:“快上來飲酒,好酒好菜等你呢。”
樘華應一聲,轉頭對餘義道:“你將東西放我屋裡,暫且先退下,與寧維說午飯時再來聽差。”
“是。”
樘華也不管他,三步並兩步急走進屋登上二樓。
二樓臨湖,湖麵碧波萬頃,近岸處種了一連片藕,早荷已豎起尖尖淺紅花苞,清風徐來,荷香四溢。
臨窗坐墊上,遊千曲豪放不羈地坐著,見他上來,正含笑望他,麵前酒菜一個未動。
樘華心中一暖,過去撩起下擺在他對麵跪坐。
遊千曲提起酒壺幫他篩酒,將酒杯推到他麵前,眸子含笑望著他,“彆的莫說,先喝三杯,慶祝你我二人終於重逢。”
樘華見他臉上躍躍欲試的神情,舉杯先乾了一杯,方道:“且饒了我罷,一上來便喝三杯,這桌酒菜未吃到中途,我便得醉了。”
遊千曲道:“醉有甚不好?一醉方休那才叫痛快!”
樘華搖頭,“酒醉一時,難不成能醉一生?糊裡糊塗過不如醒著過。”
樘華說完這話,抬頭卻見見遊千曲一動不動端詳自個,好笑道:“怎麼了?”
遊千曲看他,笑:“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
“過獎。”樘華舉起杯,聲音放低了些,“千曲,過兩年,我想去恩考。”
遊千曲筷子一頓,“定了麼?不再從軍?”
樘華長呼一口氣,“我父我兄都在軍中,若再去一個,恐怕引來忌憚,況且我也不是那塊料。”
遊千曲道:“也好。”
說完他便沉默下來。
樘華望他,開口問:“你呢,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