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樘昱未想到他觀察力那麼敏銳,詫異了一下後點頭道:“當時情況危急,躲不過去,便用肩頭抗了一下,早已無大礙。”
樘華搖頭,“砍在身上的傷口,又在冰天雪地裡凍了那樣久,哪能真無大礙?大兄你回來得請太醫好好調養調養,莫傷了底子,老了惹一身病痛。”
顧樘昱笑,“哪至於這般?”
“大兄你年方二十幾,已帶一身傷,怎麼就不至於?”樘華一歎,“怕整個皇都都找不著第二傷有你這樣多的年輕人。”
顧樘昱:“將士保家衛國,此為理所當然。”
樘華知曉左右都是顧樘昱心腹,聲音壓得極低,“國乃是皇伯父他們的國,去邊疆用命拚死拚活,還得受他們猜忌,真值得麼?”
樘華知曉自己這話不對,抿著嘴不大敢看兄長,腦袋恨不得低到桌下去。
良久,一隻溫暖的大手摩挲他頭頂,顧樘昱道:“我先前也問過父王是否值得。”
“然後?”
“我們高祖時,將韃子趕至草原,有玉連山脈做屏障,二十年來,韃子絲毫未敢犯我大晟邊疆。”
顧樘昱道:“到祖父那一代,邊疆失利,戰線往南推了百來裡,就是我們現今的邊疆。失去屏障後,但凡草原有個風吹草動,韃子便來侵擾。”
“現今邊疆百姓內移,再有百來裡,便是水土肥沃的平原,若戰線再往內推,一大批百姓即將流離失所,與此同時,日後韃子進犯我大晟將能長驅直入,後果極為嚴重。”
樘華聽得入神。
顧樘昱接著道:“卞老將軍告老後,鎮北軍統帥由淩星宇等人分任,他們可做平時守將,卻難當大戰之帥。若我等一步步後退,任由才能一般,品性一般之人去守邊疆,長久以往,兵必為驕兵,將必為庸將。”
沉默了一會,樘華問:“大兄,你與父王便能確定自己乃是神兵勇將麼?”
對上弟弟清澈雙眸,顧樘昱並未生氣,他道:“我是。”
樘華啞然。
顧樘昱堅毅道:“縱不敢與前朝名將相比,我等卻也不差,身為皇家子,我願守國門。”
樘華沉默良久,突然問:“大兄,你……你對那位置……”
四下有親兵守著,樘華仍不敢將嘴裡未儘之話說完。
顧樘昱明白他的話,目光銳利起來,上下掃視這樘華。
樘華不與他對視,接著輕聲道:“皇伯父子嗣不豐,目前隻有五位皇子,除五皇子外,其餘皇子皆已成年。”
“大皇子好名,二皇子好利,三皇子最平庸,在瀚海房念書時,他書童不知替他挨了多少板子。至於四皇子——”樘華聲音又低了些,“去年他府裡強擄民女,還殺了人父兄,被捅出來後,陛下禁了他半年足,此等小人,當不得大位。”
顧樘昱看了他良久,道:“我們並非先皇之血脈。”
樘華抿抿嘴,不好再說什麼。
顧樘昱拍拍他的肩,笑笑,“我知曉,去邊疆我亦會愛惜己身,珍惜這條小命。”
樘華心道刀劍無眼,哪是你想珍惜便能珍惜,這話卻不好說出來。
樘華心想,還是等多掙些銀錢,多弄出些有用的東西過來,再來討論這事。
兩人用完飯,還未將菜收走,顧恩德親自端著托盤進來了。
他托盤上放著個朱紅欲滴的小酒瓶與兩個杯子,瞧著比瑪瑙雕出來的酒瓶酒杯還要可愛些。
顧樘昱不禁笑,“這是你莊上燒出來的酒杯?”
樘華點頭,“我巧合之下從書裡得來的釉彩方子,令人去試了幾回,去年便燒出了,今年這是第二茬,器型要比去年好些。”
顧樘昱拿起小巧的杯子,一人倒了一杯酒,道:“托你的福,倒得了這份雅趣。”
樘華道:“大兄你若冬日還在皇都裡,我令他們做套茶杯,冬日我們一邊吃茶一邊賞雪,豈不美哉?”
顧樘昱笑了笑,“大兄在邊疆守著,你們儘管放寬心在皇都吃酒喝茶。”
樘華知曉說服不了他,低聲問道:“大兄,你這次要在皇都待多久?”
“陛下給我三月假,兩月過後我便回邊疆了。”顧樘昱道:“經此一役,我從五品升到了四品,日後也能帶隊出戰殺敵了。”
他要出戰,樘華絕無為他高興之意,聞言嘴唇抿得更緊了。
顧樘昱輕輕一歎,舉杯道:“喝酒。”,新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