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華問:“這麼看來招災的地方豈不是很多?災民如何安置?”
“官衙裡沒多少地方安置,主要還是開倉賑災。”靖寧王道:“其實國庫裡也沒什麼糧,各地的糧倉還不知道被淹了多少,調糧也不太頂事。現在正是夏季,勤奮一點總不會餓死人,挺過這段時間便好了。”
靖寧王說著又歎了口氣。
書房內的氣氛有些沉重。
樘華看著他父王猶豫了一下,問道:“父王可能打探到宮中情況?”
“陛下已下令削減用度,正全力度過這個難關。我們府裡為響應,已讓人減菜了。”
樘華詫異,“不叫人捐銀子麼?”
靖寧王擺擺手,“還沒到那個地步,叫什麼人捐銀子?平白惹人笑話。”
靖寧王嘴很緊,有些事情連樘華這個兒子也不告訴,樘華在他這裡打聽了半時辰沒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隻好又回去了。
他那邊也一大幫子人,他總得在那邊做個主心骨作用,否則,一旦出了什麼事,手底下人團團轉還不知道要做什麼。
今年也是多事之秋,大水還沒退下去,邊疆忽然傳來消息,說敵人進犯。
樘華看著傳上來的消息,皺著眉頭,“怎麼這時進犯?按理來說,現在草原的日子還算好過,我們雖然遭了災,但兵力又沒受損,咬咬牙擠出糧草來打仗還是打得,他們現在進犯究竟圖什麼?”
樘華在一邊自言自語,一屋子下人,誰也不敢接他的話。
他管著這麼多人壓力也很,平時在莊子裡不好說什麼,隻能回去之後跟阮時解絮叨。
“阮哥,你說我們現在這種情況要怎麼辦?”
阮時解揉揉他腦袋,無奈道:“科技不是萬能的,我們現在碰到這種情況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都靠人民子弟兵把這災情壓下去。”
“現在真是天災**啊。”樘華揉著眉心,靠在他肩上,“彆的我都不怕,就怕到時候一打仗我父王跟大兄都要去戰場。”
“如果外敵進犯,隔那麼遠,就算讓他們,他們一時也到不了,你暫時不用擔心這個。”阮時解道:“覺得既然先前敵寇沒有進犯的跡象,現在應該也不會大規模打仗,應該隻是趁你們這邊遭了災過來搶掠一番。”
樘華苦笑,歎了口氣道:“要是平時聽到這,我不知道該得多生氣,現在聽到這話心裡倒有些慶幸了,我情願他們過來隻是小打小鬨,也不希望兩邊正式打起仗來。我先前在戶部,國庫究竟有多少銀兩我清楚,以我們的國力絕對經不起一起大仗。”
阮時解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即使在科技與民主發達的現代,還是有不少戰火紛飛的地區。
“這種情況,儘人事聽天命吧。”
樘華胡亂點了點頭,心裡也沒有多少被安慰到的意思。
朝廷雖然沒有傳出需要捐贈的風聲,樘華看著眼下這情況,想了好幾天,最終還是悄悄往宮裡遞折子要求見他皇伯父。
皇帝現在分身乏術,每日忙得團團轉,即使如此,抽出中午飯的時間見了一下他。
兩人已經十分熟悉,樘華在皇帝麵前也不怎麼拘束。
他抬起頭看見他皇伯父一張老態儘顯的臉,心中一酸,喊了一聲,“皇伯父。”
皇帝表現的倒不如他臉龐那麼焦慮,看見樘華他還笑著打了一聲招呼,“樘華你來了,坐,陪朕用飯。”
馬懷盼連忙帶著小太監過來伺候。
樘華沒顧上用飯,先雙手將一個木匣子遞上去,猶豫了一下,道:“皇伯父,這個給您。”
“這是什麼?”皇帝笑了一下,“你該不會又給朕送銀子來了罷?”
樘華點頭,“國家風雨飄搖,臣也幫不上什麼,隻有一些銀子。這裡是十萬兩,原本還能再多些,不過今年開了分店,又有十多萬兩銀子正在周轉,一時抽不出來,目前臣身上隻有這些了。”
樘華遲疑道:“臣也知此舉不太合適,也怕有邀功之嫌。皇伯父您……”
他說到最後不知道要怎麼說。
他皇伯父對他向來好,無論是剛開始時看在他父兄的麵子上召他進宮說話,還是後麵熟悉起來之後多有回護。
樘華對他皇伯父多少有些感情,現在十多萬兩銀子放在手邊,於公於私他都想拿出來幫這麼一把。
儘人事,聽天命。
這便是他所儘的人事。
他這麼做也有先例,每當國家有哪裡受災時,阮時解總會捐贈出一批財物幫助受災的人民群眾。樘華在他書房裡待了那麼久,看到過他的報表。
阮時解無官無職,在國家需要的時候,總是默不出聲的伸出援手。
他是大晟王朝的輔國將軍,身上有官有爵,更應當為黎民,為天下做些什麼。
樘華知道現在出手做這個事情有些出風頭,不過他還是想做,能幫一把幫一把,能救一家救一家。
人們常說天掉下來有高個頂著,其實在他們這裡他就已經算高個了。
在阮時解那邊,普通民眾都會做的事情,他也想做一做。
皇帝抬起頭,看見一雙黑白分明的赤誠眼睛,心中一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在位三十多年,見過無數風雨,現在雖然困難,但是比起其它東西來說也不算什麼,遠遠不到山窮水儘的地步。
他作為最高的那個,也沒有指望誰能站出來真正為他分憂。
然後現在有一個小青年,初生牛犢不怕虎,就這麼揣著一個裝滿銀票的匣子來了,現在伸出手說想幫一把。
皇帝感慨地拍拍樘華的肩,說了聲,“好孩子。”
樘華一抬眼,見他皇伯父那張有些蒼老的臉上正滿含著欣慰。
他輕籲一口氣,也不知這事做得究竟對不對,不過好歹無愧於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