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宣覺得今天自己得重新認識一下這位素來眼高於頂的嘉南郡主。
她遇到自己不僅親切地打招呼,還給一個三品總兵的兒子行了個福禮!
這在從前簡直是不敢想的事。
他默然了片刻,這才道:“阿謙從福建過來,我帶他進宮來給姑姑請個安。到了坤寧宮才知道姑姑已經備好了儀駕儀輿,我們就隨路跟了過來,看能不能有機會給太皇太後她老人家也問個安。”
是嗎?
薑憲可不相信。
她真正開始記事是從她做了皇後,被趙翌冷落開始。之前的事,對她都是幸福的、溫馨的、快活的、自由自在的,就算是什麼苦惱,也不過是天氣炎熱,宮中的女官們卻不讓她吃冰,或是下起了大雨,她種在臨溪亭附近的花被風吹雨打零落泥中做不成香露了,還有就是曹太後又做了什麼讓外祖母不高興的事了,她要哄外祖母高興……所以在她少年的記憶裡,曹太後帶給外祖母的不快她是記得最清楚的。
薑憲仔細地回憶著,還就真的想起一件事來。
有一次,曹太後像往常那樣來拜訪太皇太後,也像今天一樣,和她拐彎抹角地說了一大通話,她沒有聽清楚是什麼意思,還是外祖母吩咐她,讓她去茶房給她們沏杯茶進來。她這才知道曹太後這是要把她給打發出去。她難堪之極,想著她們又不是真的要喝茶,不僅沒有去茶房給沏茶,還借口身體不舒服,給留在這裡服侍的宮女留了句話就帶著丁香和藤蘿回了她所住的慈寧宮東三所……根本沒有去茶房。
結果她一回到東三所就遇到回宮的清蕙鄉君白愫,兩人說了半天的體己話,直到曹太後走,才結伴去東暖閣給太皇太後和太皇太妃問安,而太皇太後和太皇太妃在曹太後走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心情不好,以至於她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直到曹太後被拘禁在了長春宮,她才後知後覺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前世曹宣就和李謙坐在茶房裡喝茶,隻是自己沒有碰到而已?
她如果回到西暖閣能碰到白愫,就可以證實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錯了。
薑憲一刻也呆不下去。
她笑道:“恐怕你們要等一會了——太後娘娘說有話和太皇太後說,這不,把我打發出來衝杏仁茶,隻怕不是一時半刻的事。”
曹宣笑道:“相請不如偶遇。又說下雨天留客天,這都是天意。郡主不如留下來和我們喝杯茶吧?我剛才聽彩霞姐姐說,有新進貢的胎王菊,清熱敗火,慈寧宮這麼早就燒了地龍,郡主不妨多喝喝胎王菊。”
薑憲急於證實自己的猜想,懶得和他應酬,笑著道了聲“多謝曹大人了”:“我倒是想喝杯胎王菊,就怕禦醫院的田醫正這幾天都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她月裡不足,太皇太後那是放在心尖上養大的,不要說吃的穿的必是最精細的,就是那長命燈,一點就點了十三年,等到太皇太後去世,她的伯父鎮國公薑鎮元又接著給她添香油錢。
至於田醫正,則是禦醫院的醫正田進坤。
薑憲這邊凡是季節變化,添減吃食,都得田醫正請了平安脈,和禦醫院的那些禦醫商量之後上了折子才能有變化。
曹宣自然是知道的。
他不由撲哧地笑,道:“那我就不勉強嘉南郡主了。”
“可也彆因為我掃了興。”薑憲笑著掃視了屋裡一圈,指了個穿著四品內侍服飾的太監,吩咐他給曹宣和李謙沏壺好茶,自己說還有事,出了茶房。
李謙見狀就用手肘拐了拐曹宣:“沒想到嘉南郡主這麼講究,喝個茶都得禦醫院的醫正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