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憲眯著眼睛看著趙翌,眼底有刀鋒般冰冷的清光掠過。
她緩緩地道:“方氏?你喊你的乳母做方氏?”
趙翌全身發僵,臉色煞白。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壓製得讓人窒息。
可這靜默也不過幾息的時間,趙翌“撲哧”一聲笑,打破了屋裡的寧靜,道:“你還不承認你心眼小,你看看,我這麼著急,你卻隻知道抓住我的小辮子不放。我不過是口誤了一句,你當沒聽說就是了,還非要點出來……”
薑憲很想拿麵鏡子給趙翌照照,讓他看看他此時他那僵硬的表情,不自然的神色。
但她什麼也沒有做。
既然放下了,就要放下。
她告訴自己,然後高聲喊了情客進來,指著地下的狼藉道:“把東西收拾收拾,上了名冊拿去給內務府消賬。”然後對趙翌道,“皇上,你把我屋裡的東西都砸了,你總不能讓我屋裡連個喝茶的茶盅都沒有吧?你得賠我!你庫房裡的東西得讓我隨便挑!”
趙翌剛得了曹太後內庫的藏品,錦衣夜行沒有個說話的地方,聞言頓時覺得薑憲就算是囂張也囂張得讓他極順眼,眉眼立刻笑成了個彎月亮,迭聲道著:“隨你挑,隨你挑,我庫房裡的東西隨你挑。”還給她出主意,“我剛得了個很稀罕的和田玉玉雕,上麵飄著大塊大塊的粉色,被雕成了桃樹林,中間是白色,做了留白,下麵是青色,雕成稻田,雕工極其精致,等會我送給你玩。”
薑憲知道這玉雕。
前世趙翌賞給了方氏,方氏給它取名叫“桃花源”,就放在她寢宮臨窗大炕的茶幾上。
後來方氏死了。她沒有問,那玉雕也不知道去向了。
她聽著就覺得惡心。
不過,趙翌的話也提醒了她,她遲早要出宮去的。有幾樣她慣用的東西她決定把它們帶出宮去。
薑憲挑了眉問趙翌:“是送我玩?還是送給我?”
這是兩個概念。
前者不過是讓你擁有,卻不是你所有。
後者是送給你,是你自己的東西了。
趙翌如薑憲所料,為表自己的大方,想也沒想。立刻道:“當然送給你!我讓內庫下賬。”
這還差不多!
薑憲臉色微霽。
趙翌莫名覺得心頭一鬆,又開始說方氏的事:“你說,母後她到底要乾什麼啊?方氏照顧了我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果是封賞,那就直接封好了,如果是彆的……”他可能想到了什麼,目光一黯,“也要跟我說一聲才是……我怎麼也不能沒有她啊……就是我答應,朝中的閣老們也不答應啊……”
“那你找我乾什麼?”薑憲聽著他像個女人似的絮叨就煩。“你是皇上,派個人去問太後娘娘好了。你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她的話還沒有說話,趙翌已是眼睛一亮,興奮地道:“是啊,是啊,我現在是皇上,派人去問就是了,他們還敢不告訴我不成?”
是不敢瞞著你,但可以欺騙你!
薑憲在心裡腹誹。
趙翌那裡卻像得了個好主意似的。高聲喊孫德功進來,讓他去趟萬壽山,尋問方氏的下落。趙翌自己則匆忙地轉身,準備回乾清宮。
薑憲冷笑。道:“彆人說新人入洞房,媒人拋過牆。皇上這還沒有做新人,就把我這媒人放一邊了……你許我的東西呢?”
“哎呀!”趙翌拍額,一副忘了的樣子,忙吩咐小豆子帶情客去他的庫房挑東西,他要趕回乾清宮批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