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客的話回得挺快。
“柳先生據說是江南人,老爺去福建的第二年的春天,家裡需要一個賬房先生,柳先生就來應聘了。老爺看柳先生雖然沒有功名,說話行事卻頗有章法,像是世家子弟,就把柳先生留了下來。後來見柳先生一年四季就那兩套衣裳換來換去,才知道柳太太長年臥病在床,就算是柳先生自己給柳太太自己瞧病,可這藥材得花錢買吧?柳先生賺的銀子都給柳太太買藥了。老爺就給柳先生漲了一倍的工錢。柳先生也不推辭,謝過老爺之後就安安心心地拿著這份工錢,旁邊有嚼舌根就像沒有聽見似的。倒讓老爺更是看重了。後來靖安侯府不是寫折子要朝廷允許他們建水軍嗎?曹太後就送了密折過來,讓老爺說說福建的局勢。
“這些事不管是高先生和老爺心裡都有數,隻是不知道怎樣下筆才能讓曹太後滿意又不至於把李家繞進去。
“兩人商量了幾天也沒有商量出個萬全之計。
“柳先生突然毛遂自薦,說他可以幫著老爺寫折子。
“高先生聽了就有些不高興。可老爺那個時候已經束手無策了,加之覺得柳先生這個人挺不錯的,就試著讓柳先生寫了。
“誰知道柳先生做得一手好文章,不僅老爺,就是高先生也看了拍案稱‘好’。後來老爺就把柳先生調到了書房,給了柳先生客卿的位置,幫著老爺處理和朝廷來往奏折,又給柳先生漲了月例。柳先生就一直跟著老爺到了江西,乾到了今天。”
這應該是李家內部的說法。
但能打聽到柳籬是為什麼得了李長青的重用,還是用了點心的。
李長青給柳籬銀子他就收下,頗有些倨傲的文人作派,大抵是覺得自己值這麼銀子,所以能坦然接受。
薑憲皺著眉頭道:“知道他是江南哪裡的人嗎?”
“一說是淞江,一說是金華。”情客的神色也有些凝重,道,“具體是哪裡的,好像誰也說不清。”
去淞江和金華打聽太浪費精力,而且一個柳籬還不值得這樣去。
薑憲道:“那柳先生聽到周夫人的事有什麼反應?”
情客仔細地回憶地道:“是我去說的,可柳先生……隻說自己知道了,還讓我謝謝郡主。其他的,倒和平日裡沒有什麼兩樣……”
她們正說著,有小丫鬟隔著簾子通稟,說柳籬求見。
薑憲不由挑了挑眉,雙目一亮地坐直了身子,連聲道著“請他進來”。
情客見機地隻留了平時兩個頗為機敏的丫鬟在屋裡服侍,親自去請了柳先生進來。
之前薑憲不是沒有見過柳籬,可今天的柳籬,卻讓她覺得與平時有些不同。
柳籬相貌平常,看上去寬厚謙遜,卻有著文士特有明哲保身的疏離,可今天的柳籬,依舊是原來的那個相貌,依舊是原來那身半新不舊的衣衫,身上卻突然多了一股銳氣,仿佛沒入了鞘的劍,雖然劍鞘尋常,你卻知道,一旦劍出鞘,就能傷人似的。
這不可能在一個沒有功名的人的身上出現。
難怪李長青會覺得他是世家子弟。
柳籬的身份,很有問題。
薑憲第一個反應是懷疑柳籬是朝廷派到李長青身邊監視李長青的。轉念一想,孝宗皇帝在的時候還有可能,王朝交到了趙翌手中,他能保住自己的皇位有始有終就不錯了,哪裡還有力氣去謀劃這些。
第二個念頭就是後悔沒有把七姑叫進來服侍。
若是這柳籬有問題,七姑好歹可以幫她擋一下,讓她有時間叫人。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隻好定下心神笑著請柳籬坐下,溫聲地問他來乾什麼。
柳籬越發顯得落落大方,不亢不卑了。
他笑著坐在了薑憲的下首,道:“若是我沒有猜錯,周夫人可能是我的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