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初春,葡萄架上的葡萄隻抽了個芽,旁邊兩株並植的老槐樹卻已亭亭如蓋。
百結指使著小丫鬟把桌子椅子都搬到了老槐樹下,椅子鋪上了猩猩紅的坐墊,桌上擺放著甜白瓷的茶具,旁邊深深淺淺的花樹上冒出了初綻的或粉或桃的花蕾,陽光透過老槐樹的枝椏落下金色的光斑,嗡嗡的蜂蜜不時的在花間徘徊,讓人看了心情都跟著明媚起來。
等到百結讓一個叫繡兒的小丫鬟在旁邊沏了茶端上來,那青青的湯色,配著九攢盒裡各式的點心,董家大小姐不由在心裡歎了口氣。
三代看吃,四代看穿,董家雖然也講究,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如今看了百結選的地方,她有點明白過來。
像這樣的眼光和配色,她親自做自然也做得到,可她身邊卻沒有一個丫鬟媳婦子有這樣的眼光。所以薑憲隻管把這些瑣事交給身邊的人去做,自己隻要享受就行了。
就算是沏茶這樣的事,薑憲身邊隨便一個小丫鬟都比得上那些豪門大族的小姐。
相比她們,薑憲多了一份自信和從容。
薑憲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端起七、八分溫的碧螺春喝了一口,覺得心肺都仿佛被滋潤了似的。
她眯了眯眼睛,總覺得腿有點水腫似的不舒服,伸了幾次腳。
董家大小姐就看見百結端了個絨麵矮凳放在了薑憲的麵前,幫薑憲把腿擱在了矮凳上。
薑憲的神色就更舒服了。
她問百結:“剛剛洗的李子呢?”
百結立刻把用水晶小碗裝著的李子拿雪白的帕子托著遞給了薑憲,李子上還叉著個雕了桔梗花的銀製水果叉。
薑憲懶洋洋地吃了個李子,問董家大小姐:“你父親這段時間可好?是在家裡還是去外麵跑生意去了?”
董家大小姐身姿筆直地坐在那裡,顯然是從小就受到了很好的訓練。她忙笑道:“父親年事已高,外麵的生意都交給了我四叔,如今多半的時候都在家裡。今年雪下的晚,卻下得大,父親就沒有出去。”
薑憲點頭,笑著對她道:“你不用這麼拘謹,我弟妹和小姑都不是苛刻的人。”
董家大小姐在心裡苦笑。
她何嘗不想在薑憲麵前談笑風生,看上去大方又優雅?可她實在是擺不出這樣的姿態來。還不如該是怎樣就怎樣——她父親董重錦曾經告訴過她,像薑憲這樣的身份地位,不知道見過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上趕子在她麵前表現自己,若是她自認為比汪幾道這樣的人還要老道,那就去陪說陪笑,若是自認為比不上像汪幾道這樣的人,最好就是老老實實地在薑憲身邊呆著。
董家大小姐覺得自己雖然比一般的女子強,可在薑憲麵前,卻還遠遠不夠看。
因而她選擇了老老實實地呆著。
“我知道!”她笑著頷首,道,“郡主覺得這李子很好吃嗎?這是我們家今年種出來的第一批李子,酸的多甜的少。我父親嘗過之後還把姚師傅叫到跟前,問能不能種出甜一些的李子。姚師傅說,有人喜歡吃甜,有人喜歡吃酸,這酸的未必就不好。我父親聽了之後才讓人送些來給郡主嘗嘗。還說,若是郡主不喜歡這口味,家裡還有兩株剛剛掛果的,據姚師傅說,可能會比今天送來的這些李子要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