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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照例又是療傷,一點紅差點疼暈過去,又死死咬著牙,一聲都不肯漏出來,冷汗密密爬滿了他的額頭,臉色也蒼白的要命,嘴唇更是連一分血色都無。
不過,他倒是是一個一點兒都不肯矯情的人,虛弱得厲害,明明一點都不想吃東西,卻還堅持一口一口地吃下,爭分奪秒的恢複體力。
這大概就是一種長久以來形成的危機感吧,受傷、虛弱,會讓他覺得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因此他在忍耐痛苦時,從不肯多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
這和李魚倒是也有點像,隻是不同的是,她畢竟生活在一個比這裡和平太多的地方,從不必擔心性命之憂,隻需要努力思考自己如何才能過的更體麵。
她看著麵無表情一口一口吃飯的一點紅,歎氣道:“你若不想多吃,就先放著,等一會兒叫小二送新的來。”
一點紅搖了搖頭,道:“我太虛弱。”
虛弱會讓很多不長眼的東西想要趁虛而入的,這個江湖就是如此殘酷可怕。
而他果然料的不錯,還沒過幾天,就有人找上門來了。
然而,找上門來的,既不是翠羽山莊的餘孽、也不是另一方如影隨形的勢力,而是一群宵小之輩。
點翠鎮並不是一個窮苦的小鎮,故而也有幾家有名的青樓,其中最大、最有名的一家青樓,便是名叫“暖香閣”的。
這暖香閣的老鴇背靠著翠羽山莊的大人物,對鎮子裡的人倒是不會下毒手,但外來的、孤苦無依的女孩子,就成了他們的目標。前幾日崔萬羅發瘋,把全鎮的女孩子都搜刮去了,卻唯獨沒動青樓女子,想來也是覺得青樓女子的血臟,不能入藥。
女孩子們三三兩兩的逃下山來,令失去了女兒和媳婦的家庭高興不已,而山上的翠羽山莊又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一堆人打做一團,亂得不可開交。
暖香閣的老板,也想趁著這亂象做點什麼。
李魚這種程度的絕世美人,本就有許多人盯著,這客棧裡頭的人,也就注意到了她。
暖香閣的老板本事大得很,買通了給一點紅看過病的大夫,便知道了些事情。
她的屋子裡有個男人,手裡有劍,卻受了重傷,連從床上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這樣子,不死也得半殘廢,根本不足為慮。
於是,暖香閣的老板便動了心思。
這美人顯然是在日夜照顧這受重傷的男人的,暖香閣的人又觀察了幾天,發現她幾乎是日日窩在房間裡同那男人待在一起,吃喝用度都讓客棧的店小二送來,根本不出門的。
暖香閣的老板,並沒有把重傷的一點紅放在眼裡,而一個弱柳扶風的病弱大美人,他更是不屑一顧。
因此,這日夜裡,李魚和一點紅所住的屋子前,就圍了一圈手持鋼刀的打手。
其實,他們靜悄悄地從客棧的樓梯上走過的時候,一點紅就睜開了雙眼。
他的劍就立在床榻邊上,他一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劍。
耳聰目明的李魚也感覺到了有人靠近,她打了個哈欠,從碧紗櫥裡頭探出了頭,毫不意外的看見了一點紅那雙清明中帶著殺氣的狼眸。
他已從榻上坐了起來,蓄勢待發。
經過這幾日痛苦的“療傷”,他的傷口泰半已愈合了,隻是身子還虛弱得很,臉色看起來也不好。
他瞥了一眼李魚,十分自然而然地道:“你在裡邊呆著。”
他利落的就要翻身下榻,碧紗櫥裡卻伸出一隻纖纖玉手來,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
這一隻纖纖玉手,蒼白又纖細,拉住他的手,卻讓他竟是連分毫都動不得。
一點紅一怔,轉過頭去看她,就看見她從碧紗櫥裡出來了,身上隻穿著裡衣,還赤著腳,漆黑柔軟如海藻般的頭發披散著,眼睛裡似乎還有幾分困倦之意。
看起來還是那麼纖細、病弱,可是他竟無法掙脫她的手,足見這美麗的妖怪這脆弱的外表之下,藏著多麼強大的力量。
一點紅倒是沒什麼大男子主義,心裡也沒有什麼不平衡,隻是挑了挑眉,對她道:“怎麼,你來?”
李魚揉了揉眼睛,滿是困倦地道:“誰這麼不長眼,又把主意打到我們身上來了。”
那一句“我們”,卻是讓一點紅很是受用,他勾了勾嘴角,又道:“你困了?”
李魚蔫巴巴地點了點頭。
一點紅非常淺地笑了一下,非常自然地伸手上去撫了撫她的頭頂,道:“那你休息,我來收拾他們。”
說著,忽然反手一下,將李魚扳在了他躺的這張榻上臥著,又伸手撚著被子往她身上攏了攏。李魚被他塞進被子裡,隻露出一雙又大又美的眼睛。
但她卻仍拉著他的手腕不肯放開,一點紅挑眉,道:“怎麼?”
李魚朝他一笑,道:“你受著傷,我來最好,也好叫你看看我的本事。”
她既然想,一點紅自不會阻止。
他挑了挑眉,翻身又上了榻,正好坐在了她身邊,李魚側了側身子,從門口那角度看上去,就好像他們正依偎在一起似得。
於是,暖香閣的黑衣打手們破門而入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男人精赤著上身,身上纏著白色的繃帶,冷冰冰地看著他們,他身邊的美人臥在床榻上的靠枕上,側著身子,好似被男人護著一般,她歪著頭,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