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灘兔子餅說這種話,就總讓人覺得很奇妙。
陸小鳳道:“是,我的兔子精姐姐,你今天要這樣見花六哥麼?”
話音剛落,小穀就從一灘兔子餅變成了一個瑩白如玉的大美人,她的一隻腳還踹在陸小鳳的胸口上,她輕輕地點了點,腳指甲上豔紅色的蔻丹閃著豔光。
陸小鳳一直覺得,小穀的個性太過於溫柔、太過於嬌怯,和這樣鮮豔張揚的蔻丹並不是很合適,可經過昨天的事情之後,他忽然覺得,或許小穀的個性,也像這藏在長裙下麵的蔻丹一樣,是需要走得很近才能看到的。
他毫不客氣,伸手就抓住了小穀的腳,不讓她縮回去。
小穀那雙翦水秋瞳之中,就浮出了一些委屈、羞赧的水汽來,當然這委屈是真的假的,就很難說了。
小穀罵道:“你這隻壞蛋小公雞。”
陸小鳳緊緊地盯著她,似笑非笑道:“我是壞蛋?那你是什麼?壞兔子?天下第一號的兔子混蛋?”
小穀噗嗤一聲笑了,她眼波流轉,嗔怪似得道:“今天還去不去見花六哥呀?我總覺得你好似也不是很想叫我去。”
陸小鳳長歎一聲,鬆開了手,小穀慢條斯理地開始打扮自己。
現出原型就是有這一點不好,隻要一變,頭上的珠翠是七零八落的全都掉了……不過在她變成原型之前,其實珠翠早已經掉得差不多了,雲鬢也亂得要重新梳。
她坐在梳妝台前,對鏡梳妝,陸小鳳就大剌剌地坐在她的後麵,看著她梳妝。
女孩子梳妝,其實也是很值得欣賞的一副美景。
小穀梳好了頭,開始往自己的頭上帶珠釵,陸小鳳看著看著,忽然道:“要是有小兔子珠釵帶就好了。”
小穀抿唇微笑,道:“小兔子珠釵,拿什麼做呢?”
陸小鳳竟然還認真思考起來了。
他摸著自己的胡子思考,笑道:“那就用白玉吧,不做那種整個的臥兔,那個放在頭上也太奇怪了,就雕一個圓出來,當兔子臉,再雕兩個長耳朵,小小一個,裝飾在發鬢上,或許還可以再做兩個兔子耳璫。”
小穀就忍不住笑了。
陸小鳳討女人喜歡是有道理的,他喜歡誰的時候,的的確確可以做到讓人覺得是被愛的,這天底下的男人多的是不懂尊重女人之人,自以為有錢有勢就能對女人呼來喝去,像陸小鳳這樣子的男人,反倒是少見得很。
她弄好了自己的發鬢,也不管會不會亂,轉身就撲進了陸小鳳的懷裡,陸小鳳美人在懷,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見她唇上塗了鮮豔的口脂,便忍不住道:“小兔子姐姐,你的口脂是什麼味道?有沒有桂花香?”
小穀把臉昂起來,輕輕地道:“我也不知道呢,你嘗一嘗,你嘗一嘗就知道了。”
陸小鳳就真的去嘗了她的口脂,果然甜絲絲的。
嘗過之後,就連他自己的嘴唇上,也留下了鮮豔的唇脂的顏色,小穀便笑道:“小公雞,你也喜歡塗口脂?”
陸小鳳隨口就來:“若不是你的,我還不塗。”
小穀道:“這麼看來,我的東西你就喜歡?”
陸小鳳歎道:“誰說不是呢?”
小穀不懷好意地道:“那我的女裝你穿不穿?”
陸小鳳:“…………”
那倒是不必。
他發現小穀還是很伶牙俐齒的,短短幾天之內,他已經不知道在小穀這裡吃癟幾次了,看著她有點得意、有點促狹的笑容,陸小鳳就知道這隻兔子又使壞了。
他伸手點了點小穀的鼻尖,道:“壞兔子。”
小穀道:“壞兔子要被麻辣麼?”
陸小鳳:“噗嗤。”
陸小鳳道:“壞兔子不會被麻辣,壞兔子會被鞭笞,很慘的,你知道麼?”
他說這種混賬話,一向都是隨口就來、毫無遮攔,小穀一聽,就瞪大了眼睛。
陸小鳳還嫌不夠,他咂咂嘴,像是在回味什麼一樣,道:“不過你知道的,對不對,因為你就是一隻壞兔子,所以才遇見了我這麼一個大混蛋。”
小穀的眼角果不其然就紅了,紅的是那麼的楚楚動人,叫人想要憐惜,又不想要憐惜。
但是,小穀出口的話卻是:“那看來,我要學著更壞一點。”
陸小鳳一愣,就看到了小穀咬著下唇,很大家閨秀的笑了起來。
他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抱著小穀不肯撒手。
***
江南花家有七個兒子,七個兒子各有所長,花六哥以文入仕,三年前中了狀元,如今正在朝堂上任職,與諸葛神侯也有幾分交情。
聽聞來意之後,花六哥雖然很驚訝這世間居然真的存在妖怪,但他也並沒有推辭,轉日就去拜訪諸葛神侯。而諸葛神侯聽說此事之後,亦是十分重視。
這個江湖上,無奇不有,瘋瘋癲癲的惡人亦是不在少數,可誰能想到,“昆山熊”、“廬山虎”、“太行蛇”、“柳葉眉”,這些分布在各處作案的惡徒,冥冥之中,居然是有一條線把他們串在一起的。
這條線,就是月宮失竊的月桂枝。
神侯府也派出了人,去調查此事。
神侯府所派出的這個人,正好是近來有空的四爺冷血。
無情鐵手追命冷血,號稱四大名捕,天下所有的惡人,在聽到這四個人的名號的時候,都會心中打鼓,這四人之中,無情擅暗器、鐵手一雙鐵掌功力深厚、追命腿功卓絕,擅長追蹤,而這位冷血冷四爺,則擅劍。
一個人用什麼樣的兵器,往往可以反映出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劍是鋒利的,用劍的人往往也是鋒利的。
冷血正是這樣一個如利劍一樣的青年人,他年紀並不大,身上有一種狼一樣的野性,雖身處人群之中,卻又與人格格不入。他整個人瘦削修長,但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絕不是擺設,充滿了一種可怕的爆發力。
他是個相當英俊的年輕人,身上帶著一些胡人血統,因此擁有一雙深邃的綠色眼睛,他沉默寡言,雙手抱劍,立在百花樓的門口,等待著陸小鳳、花滿樓與小穀。
他一見到小穀,那雙綠色的,如狼一般的眸子就盯住了小穀,道:“你是那天那隻兔子。”
小穀歪了歪頭,有些怪異道:“你居然不驚訝,這世上竟有妖怪?”
冷血淡淡道:“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神侯府也是一個臥虎藏龍的地方,而這其中最神奇的地方就在於,二爺鐵手的老婆是一隻豔鬼,名叫玉十七娘,而三爺追命的老婆是隻貓妖。
所以,這世上有妖怪這事,冷血早就知道了。
小穀歪頭,不太懂這個人類的淡定。
她確實很喜歡嚇嚇人類,像陸小鳳那樣的反應就很讓她滿意,像冷血這樣冷淡的反應就讓她很不滿意。
小穀探頭.jpg
陸小鳳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小穀溫溫柔柔地衝他一笑,陸小鳳就撇了撇嘴。
回歸正題。
神侯府之所以要派冷血來,是因為冷血正是十年前,與那“廬山虎”狹路相逢之人。
十年前,冷血不過隻有十五歲,他還籍籍無名,而那“廬山虎”孫萬山,卻已在短短一兩個月內凶名遠揚,在廬山一帶行凶作惡,那段日子,廬山一帶人人自危,過路的人時不時就會在路旁的草叢之中,發現人的屍首。
屍首是被開膛破肚的,不像是人殺的,像是被野獸吃過的一樣,所以這孫萬山的外號,才叫廬山虎。
冷血在炎炎夏日的廬山之中埋伏了半個月,終於與那孫萬山狹路相逢,他與此人纏鬥,在身上傷了十餘處的情況之下,一擊擊中孫萬山咽喉,將他刺死。
十餘年前的事情,說實話,冷血已記得不太清楚了,隻是昨日,世叔將桂枝之事告訴他之後,他才細細去回憶,去翻那廬山虎的卷宗。
十餘年前,冷血雖然堅忍、冷靜,畢竟卻是一個隻有十五歲的孩子,他隻殺了廬山虎,就覺得事已完了,再無追殺的必要了,誰知,卻錯過了這樣一個大大的陰謀,以至於這十年之間,不知有多少人被這手持桂枝的人間接的害死。
一種強烈的愧疚心和責任感,鞭笞著他一定要將此事查清,所以他昨天夜裡,翻了一夜的案卷,還去拜訪了幾個曾經參與過這幾個案件的老捕快。
冷血把十年前的事情說給眾人聽。
小穀道:“孫萬山是廬山本地人。”
冷血道:“不錯。”
小穀又道:“而那昆山熊朱定是昆山本地人、太行蛇張鬼則就住在太行山下,采花賊柳葉眉原名柳遠,是蘇州人士。”
陸小鳳皺眉道:“這幾個人不在同一地點出沒,實在很難判斷這手持桂枝之人究竟身處何處。”
冷血緩緩道:“這幾個人之中,又共同點。”
小穀問:“是什麼?”
冷血那雙碧綠色的眼眸,就掃了這絕美的白兔美人一眼,淡淡道:“都是五服死絕之人,除了……”
陸小鳳道:“昆山熊朱定,對不對?”
冷血道:“對,你因何知道?”
陸小鳳揚唇一笑,道:“因為這手持桂枝的人,一開始絕不可能知道這桂枝是做什麼用的,他一定是在一種意外情況之下,知道桂枝能讓人變成力大無窮的怪物,而這意外情況,就是怪物傷人的第一起案件。”
也就是時間線最前端的案子,昆山熊朱定。
朱定也是孤兒,五服之內卻沒死絕,他有妻子,還有一個兒子。
他的妻子若是還活著,如今也不過三十多歲,而他的兒子也應該長大了。
他們該去一趟昆山。
昆山,乃是昆曲發源之地,正是江南水鄉之地,與蘇州臨近。
穀星陸就是一直住在蘇州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是一個蘇州人吧。
隻可惜,昆山離蘇州雖然近,但是妖怪也沒有千裡眼順風耳,發生在昆山的事情,並沒有那麼容易傳到蘇州,更何況朱定在短短幾日之內就死了,根本沒來得及傳出什麼名聲。
除了神侯府留有一點卷宗之外,這世上根本沒幾個人知道誰是朱定。
事不宜遲。
然而這個世界上的偵探故事,總是有一個非常明顯的規律,那就是偵探要找誰,誰一定會死。
非常不巧的是,這雖然是一個愛情故事,但陸小鳳卻剛剛好是一個倒黴偵探,冷血也同樣是一個倒黴偵探。
所以,他們找到朱定的妻子時,朱定的妻子毫無疑問已經死了,朱定十五歲的兒子也死了。
他們是中毒而死的,朱定的妻子和兒子,臉上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青色,他們的嘴唇也透出一種死灰色來,渾身無傷,隻有他們脖頸後側,多了兩根細如牛毛的針。
毒針。
陸小鳳見多識廣,這江湖上隻要是成名的暗器,沒有他不知道的,可是這兩枚針,他卻真的不認得,而這一種毒……他不是西門吹雪,不懂醫術,也不認得。
冷血也同樣不認得。
線索就在這裡又斷掉了。
可巧的是,他們居然在昆山遇到了一個熟人。
這熟人的名字叫做上官飛燕,她還帶著一個大概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名叫上官雪兒。
上官飛燕在百花樓吃了癟,此刻再見到陸小鳳,卻也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滿,她隻是裝作不認識陸小鳳的樣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要走。
陸小鳳卻奇道:“你複興金鵬王朝,為什麼會複興到昆山來?”
上官飛燕:“…………”
上官飛燕冷冷道:“我們上官家,五十年前開始,就在江南定居,我走在江南的路上,你還要多管閒事不可?”
她好像一下子又變了,從一個柔柔弱弱、惹人憐惜的女孩子,變成了一個冷麵女郎。
她說完話,就想直接走了,根本不想理陸小鳳。
上官雪兒卻叫道:“你們從那個方向來,難道是調查殺人案去麼?”
她知道朱定妻兒的死。
冷血身子一閃,攔住了她們,冷冷道:“怎麼回事?你知道內幕?”
上官雪兒看了看飛燕,又看了看冷血,道:“昨天夜裡,我不過是逛到了這裡,上了一棵樹上摘果子玩,就看見了一個黑衣人,闖進了那一家。”
陸小鳳道:“然後呢?”
上官雪兒道:“然後我就暈過去了,是姐姐將我帶回家的,你若是想知道後麵的事,就問我姐姐吧!”
冷血的目光移到了上官飛燕的臉上。
上官飛燕後退了一步,冷笑道:“做什麼?”
冷血道:“還請告知,昨夜此地發生了什麼事。”
上官飛燕冷冷道:“實在不好意思得很,我忙著調查我自己的事情,實在沒有空幫你們的忙。”
陸小鳳:“…………”
陸小鳳摸了摸他的胡子。
他依稀記得,幾天之前,他好似就是用這個說辭拒絕上官飛燕的,而此時此刻,上官飛燕也正用一種挑釁似的目光看著他。
這很顯然,是上官飛燕的回擊。
她已從一個柔弱小白花變成了一個敢愛敢恨的潑辣女子,或許這是因為,無論是小白花還是潑辣女子,都不是她的真麵目。
陸小鳳道:“所以你要我幫我的忙,你才肯說出昨天發生的事情?”
上官飛燕道:“我可不敢打擾陸公子和穀姑娘,再見、再見。”
說著,她竟是就要揚長而去。
可惜一柄劍擋在了她的麵前,這是一柄很薄的劍,持劍的人是冷血,上官飛燕一直沒用正眼瞧過的冷血。
上官飛燕皺眉,道:“難道你要逼我不成?”
冷血麵無表情地道:“你有沒有看過本朝刑統?”
忽然變成了普法欄目!
上官飛燕冷笑道:“你什麼意思?”
冷血就麵無表情地背法條:“本朝刑統明文規定,捕快辦案問話,百姓必須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