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2 / 2)

他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液晶電視,畫麵裡是行業內最為光鮮亮麗的身影,西裝革履,衣香鬢影,長|槍短炮,閃光不停。鮮豔的紅毯從一個個人影的腳下鋪向遠處,鏡頭裡有更多爭先恐後對準了大牌明星的鏡頭。

他們功成名就,他們萬人傾慕,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這裡,為他們的一言一笑而心動。

一個修長英挺的身形出現在畫麵中央,男人還沒有踏上紅毯,鏡頭已經追隨了過來。同他一道的是一位出名已久的女星,這位成功飾演過位高權重華貴女皇的一線女星,此時卻挽著男人的胳膊,露出了宛似少女般的嬌俏微笑。

安許莫的視線落在那個在華美人群中依然無比顯眼的男人,下意識默默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唐棠說的東西很讓人心動,那也是無數人對這個娛樂圈夢寐以求的原因。萬眾矚目的感覺比最厲害的迷|幻|藥物還要美妙,試過一次就忘不掉。

可是對於安許莫來說,能給他真實感的人隻有這一個。

安許莫慢慢地把還在不斷跳動新關注信息的手機放在一邊,專注地看向了電視上被跟隨拍攝的那個身影。一旁唐棠還想和他說什麼,見安許莫這麼專注,也就收回了這個念頭。

唐棠無奈地想,雖然周哥的魅力是無人能敵沒錯,但自家藝人這個追星法,好像還是有點過分熱情了。

等著看以後會不會再有合作的機會吧。

看完紅毯直播之後,安許莫就回去繼續上課了。頒獎典禮的直播要持續三四個小時,像最佳演員之類的重點獎項都是分開頒布的,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影片都要等到頒獎典禮的最後。唐棠答應了他,等快到時間之後再把他叫回來。

一邊是萬眾矚目的頒獎典禮,經驗老道的主持人在台上插科打諢,博君一笑,身穿深灰色高級定製的周謹沉同身側的導演小聲交談著,不時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

與此同時,空無一人的排舞室內,拉伸筋骨的男孩正在光滑的木質地板上反手向後下腰,他的手掌著地,後彎的身體和地板一起圈成了一個完美的圓。

他們相隔千裡,卻在一同為著目標而努力。

直播的畫麵在觀禮席上掃過,諸多赫赫有名的麵孔被鏡頭拍到,《稻草人》劇組一行人也位列其中,周謹沉坐在幾人正中的位置,他身旁一側坐著《稻草人》的導演,另一側是和他在影片中合作的影|帝林瑞。

頒獎典禮開始之後,《稻草人》已經率先拿下了最佳美術設計和最佳剪輯兩個獎項。這部影片沒有女主角,獎項的重點也就放在了壓軸的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影片上。

《稻草人》的導演麻則馳也入圍了最佳導演的候選,不過在這個典禮中間時段宣布的重要獎項中,麻則馳最後並沒能榮獲最佳導演。他本身年紀不算大,還不到四十歲,業內人稱麻鬼,說的就是他在電影方麵的鬼才。

這次沒能得獎,麻則馳也難免有些失落,不過還有兩個重頭獎項沒有頒布,被周謹沉和林瑞安慰完,他也很快重新振作了起來。

梧桐獎總計有將近二十個獎項,每個獎項的得獎人都會發表感言,典禮中途還要穿|插回憶和紀|念環節,一開就開到了夜晚十點多鐘。安許莫洗完澡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最佳男主角的前一個獎項。他坐在沙發裡看著屏幕,微微眯起了眼睛。

因著加班,唐棠也還沒走,雖然已經忙完了,不過她也打算等獎項頒布完之後再離開,畢竟是這麼隆重的一個獎項,親眼目睹獎項誕生也是一件非常有儀式感的事。

時間的流逝在不同人的感官中被共同拉長,安許莫咬著手指看著燈光閃耀的畫麵,直到屏幕上開始閃過幾部入圍電影的選段,他才坐直身體,微微睜大了眼睛。

一旁的唐棠雖然也很期待,但看著安許莫的表情,她就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完全放平了心態。

這間屋子內的緊張額度都被安許莫一個人用完了。

舞台上的主持人拿到了裝著得獎者姓名的信封,受邀宣讀結果的嘉賓接過信封展開,從裡麵取出了那張題詞卡片。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嘉賓的臉上,他露出一個微微有些了然的微笑,然後將視線轉回鏡頭,湊在話筒邊,大聲念出了獲獎者的名字。

“第四十三屆梧桐獎,最佳男主演的獲得者是——”

“……”

“《稻草人》的主演——”

才聽清前兩個字,安許莫就一下從沙發前站了起來。他起身的幅度有些大,把一旁聚精會神聽結果的唐棠都嚇了一跳,她隨後就聽見了周謹沉的名字,自然也就理解了安許莫的激動。

“哇周哥真是厲害,這可是實至名歸!今典這下又添了一個新影|帝,這一代的領頭人估計也快要坐實了……”

唐棠興奮地誇完,卻沒聽見安許莫的聲音,等她轉頭來看,才發現對方已經正站在沙發前,用亮晶晶的眼睛盯著屏幕裡被鏡頭追逐的周謹沉看。

安許莫的那個表情,如果讓唐棠來形容,她第一印象想起來的絕對是——瞧見魚乾的小白貓。

不過興奮之餘,好像還有些意外,唐棠歪頭去看安許莫的正臉:“小莫……你嘴角咬破了?流|血了哎。”

安許莫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看,聽見唐棠的話也沒怎麼在意,自己用手背胡亂擦了一下就算好了。唐棠沒辦法,隻好從辦公桌上拿來片沒開封的濕巾拆給他:“來擦一擦,不差這幾眼的工夫……傷口破得厲不厲害?”

安許莫接過濕巾按在嘴角,含混著道了聲謝,聽見唐棠的詢問,他明明該是疼的,卻笑彎了眼睛:“沒事,不要緊。”

他說完就又看向了電視,眼角眉梢的笑意簡直藏都藏不住。唐棠又心疼又好笑:“咬破了還笑,有那麼開心嗎?”

她這句話其實不用問,連瞎子都能從安許莫的身上感受到答案——從練習生開始,或者說更早一點,從當年在學校相遇時起,這麼長的時間裡,這是唐棠見過的安許莫最開心的一次。

唐棠一直覺得安許莫的情緒有些過分單薄,儘管對身邊的人都是一貫的誠懇和貼心,但他就像是一個漂亮的瓷製小人,外表格外得體,實際上卻從頭到腳都是冰冰涼涼的。

即使是在關乎安許莫自己的事情上,他也總是安安穩穩的模樣。就連對周謹沉的關注,也總是克製的,在背後安靜地注視著對方。

一直到了這時候,唐棠才終於感受到了屬於安許莫的,真正鮮活的情緒。

鏡頭裡,俊美無儔的新晉影|帝剛剛發表完自己的獲獎感言,他手中捧著一座梧桐葉形狀的水晶獎杯,動作輕淺地在葉尖上落下了一個吻。

安許莫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胸口的暖意一點點滿溢出來,逐漸包裹了他的全身。

他現在終於擁有了一點切身的真實感。

能夠和哥哥身處同一個行業裡,能夠以對方為追隨的目標,能夠看得見希望,甚至再努力一下,就有可能伸手碰到對方。

安許莫拿出自己私人用的手機,找出了那個熟悉的號碼,他猶豫了片刻,在短信對話框裡敲下了兩個字。

“恭喜。”

周謹沉那邊肯定正是最忙碌的時候,安許莫也沒想過自己的祝賀會得到回複。得了影|帝之後,哥哥的路一定會越走越遠,他自己也生出了新的目標和壓力。

唐棠正在考慮要不要等最後一個獎項頒布,就見發完短信的安許莫忽然轉過頭來問她:“明天有表演課嗎?”

唐棠愣了一下:“有,怎麼了?”

“沒什麼,”安許莫搖搖頭,視線又轉回了屏幕上,“我想再多練習一點。”

唐棠看了看已經轉入下一個獎項的畫麵:“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小莫。再加上張之維老師給你爭取的寶貴機會,你也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

安許莫頓了頓,道:“我擔心……有可能會在試鏡時落選。”

唐棠倒是有另外的想法:“張老師說的那位大導我了解過,他在選角時非常有自己的主意,連製片人都不一定能直接左右他的想法。既然他能夠同意你去試鏡,那就說明你符合他的要求。我們這幾天加緊準備,我自己覺得,希望還是蠻大的。”

兩人說話的時候,梧桐獎的最後一個獎項已經頒布完畢,出乎意料的是,幾大熱門候選紛紛落榜,倒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成本影片拿下了最後的大獎。

《稻草人》雖然沒能拿下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不過今年梧桐獎冷門頻出,相比之下,拿到了最佳男主角和一係列剪輯之類獎項的《稻草人》也可以算得上是贏家。這到底是一部文藝片,票房已經超出預料,拿下的獎項也算不少,劇組裡一行人徹底沒了壓力,紛紛起哄著讓得獎的周謹沉請客。

周謹沉自然不會推辭,典禮結束後,一群人便浩浩蕩蕩地開赴了夜場。估計今天晚上,他們是絕對得通宵了。

周謹沉要留下合影,其他人先行一步,他和辛子麥就落在了後麵。周謹沉的手機此時已經塞滿了各路發來的祝賀信息,他挑著回了幾條重要的,就在一眾長長長長的賀詞裡看見了安許莫那孤零零的兩個字。

周謹沉的手指一頓,慢慢將那條信息劃了上去。

他心底不是沒有自嘲過,當初這個唯一被他特意防備的對象,現在竟然成了唯一一個能確信沒有心思害他的人。

周謹沉看著散發瑩瑩白光的屏幕,眼前卻浮現出了安許莫還是個小不點時的模樣。

安許莫從小就很瘦,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晃悠著,像一隻瘦巴巴的白毛小貓崽。他那時候還不知道自己被嫌棄,餓了就認認真真咬著字要吃的。周謹沉一開始對這個中途被抱來的小不點沒什麼感情,後來被奶聲奶氣喊了幾次哥哥,冷邦邦瞪對方的招數也沒用,就隻好認命地牽著安許莫去翻廚房。

家裡一直有保姆和廚娘在,周謹沉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要親自給安許莫找東西吃。他隻記得對方那雙看著自己的烏黑圓眼睛,總會在吃飽之後眯成彎彎的形狀,還有那軟軟糯糯的叫哥哥的聲音,比家裡那從國外買回來的高級奶粉的奶味還濃。

後來呢?

後來的安許莫其實也一直沒有變,他看著周謹沉時仍然是那種專注又崇敬的目光,他依舊認認真真地喊著“哥哥”,聲音裡的奶香從未化開過。

後來,是周謹沉自己疏遠了他。

周謹沉輕吐了一口氣,將手機重新收回口袋中。他正想和辛子麥一同離開頒獎現場,視線餘光卻掃到了一個特意走進的身影。

周謹沉微微眯起眼睛,用沒什麼溫度的視線看向了對方。

“沉哥,恭喜你,如願以償。”走近的人正是韓銘,他也來了梧桐獎的現場,隻是因為周謹沉和劇組的人坐在一起,他才沒能靠近過來。

周謹沉看著他,半晌才伸出手來和人淺淺一握。韓銘卻似乎完全沒有察覺他的冷淡,顧自道:“沉哥的大事有了成果,那我們之前的事……是不是也該有個交待了?”

周謹沉麵色未動,他的目光沉沉鎖在韓銘身上,聲音卻是冷冷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的確,該做個了斷。”

韓銘臉上的笑意微微一僵,不過他很快調整了表情,重新笑著道:“沉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是專業的聲樂出身,熟知發聲的技巧。無論此時吐出怎樣的字眼,聲音聽起來仍是一派清悅的溫柔:“白紙黑字簽的合約,沉哥不想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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