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謹沉回身看了跟上來的安許莫一眼,聲音裡依然沒有什麼情緒:“上樓,去買鞋。”
就算是在這種顧客稀少的高奢品店裡,也不乏認出周謹沉的人,兩人在商廈買完一圈,連安許莫都連帶著被三波人用手機拍過。幸好鼎金的安保嚴整,始終沒有鬨出什麼大的動靜。
黑色的賓利重新啟程,距離壽宴隻剩兩個小時,中途他們又去了一個地方,給安許莫做了簡單的造型,周謹沉已經準備妥當,但安許莫的發型還是之前演唱會時修的,出席壽宴不太合適。
這次壽宴說起來是給周老爺子祝壽,其實也是一場周氏財團的慶會,不隻是周家子弟,許多生意上有所往來的對象也收到了邀請。兩人抵達主宅時已是傍晚,占地頗廣的花園裡亮起了成排的燈。完全開放的正門被裝點得極為大氣,引路的侍者有條不紊地指引著諸多豪車。接待流程被布置得井井有條,在細節處不經意間顯露出周家深厚的底蘊。
賓利在草坪前的空地停好,安許莫跟在周謹沉身後下了車。上前接待的侍者看到安許莫微微一愣,但很快,他就恢複了處變不驚的表情,彬彬有禮地將兩人請進了敞亮的主宅。
一樓的大廳被布置成了宴會的現場,華美的燈光照耀著富麗堂皇的陳設。室內已經來了不少人,放眼望去,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若是有人誤入,怕不是會以為這裡在舉行一場盛大的晚會。事實上,以周家的財力來說,這樣的場麵對他們來說絕不算是高調。
周謹沉和安許莫剛一進來,就贏得了不少周圍的目光。他們一人純黑挺拔,一人淺白頎長,雖然氣質不同,卻都是極為搶眼的風景。隻是眾人落在他們身上的視線,卻帶著截然不同的情緒。
畢竟,他們一個是前途無量的繼承人,一個是不久前才被掃地出門的私生子。
和接待的侍者一樣,許多人看到安許莫時都露出了或多或少的驚訝。豪門無隱私,周家的這點傳聞已是人儘皆知,誰也沒想到,安許莫竟然還會出現在今晚的壽宴上。
安許莫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他在車上問過周謹沉,對方隻說是家裡的吩咐,具體情況並不清楚。安許莫不是沒有忐忑,但這的確是他這段時間來唯一一次能和周謹沉相處的機會。再加上能順便蹭一頓飽飯,他現在才會站在這裡。
走進大廳後,上來和周謹沉打招呼的人就把兩人衝散了。安許莫也沒有彆的心思,雪白的長桌上早已擺滿了豐盛的餐點,他就自己取好一盤吃的,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來。
周家有自己的西點師,做出來的品相和口感都是一流。安許莫大概是宴會廳裡唯一一個安分吃東西的人,反正也不會有人來找他交談。隻是在這唯一專心的食客眼中,這些被精心製作出來的餐點也不怎麼好吃。
這場豪門壽宴盛大至極,落在安許莫身上的卻若有似無的打量、毫無掩飾的竊語和肆無忌憚的惡意。被當做談資的主角並沒有注意到周圍傳遞來的情緒,他安安分分地坐在角落裡,慢吞吞地咬著一塊曲奇。
最喜歡的甜味在唇齒間化成寡淡無味的乾澀。安許莫默默地填飽著自己的胃,心裡卻覺得這盤被精心烘烤出的甜品還沒有中午的雞胸肉好吃。
到處都冷冰冰的,連冒著熱氣的晶瑩蝦餃都裹著冰碴子,咬一口下去就會涼透整個胃。
安許莫吃了一會就停下了,他也沒有去回視那些愈發直接的打量,隻在室內尋找著那個熟悉的純黑色身影。周謹沉的外表注定了他不會淹沒於眾人之中,即使是在每個人都精心裝扮後的盛宴上,安許莫依然一眼就發現了他的身影。
隻是剛剛還在和家人朋友交談的周謹沉,此時卻站在一處頗為隱蔽的無人角落,他正和一個神色匆忙的青年低聲說著什麼,神情有些冷肅。安許莫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個青年,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對方。
他才看了幾眼,那兩個交談的人就突然抬起頭來,齊齊把視線轉了過來。
冷不丁一個對視,安許莫不由愣了一下。
但事實上,比他更驚訝的人卻是周謹沉。
“你確定,十五年前死的那個人就是他的親生父親?”四周無人,周謹沉的聲音壓得極低,他握著酒杯,卻被圓|潤的杯腳硌得生疼。
“既然他父親早就跳樓死了,那十年前下|藥害我的人是誰?”
發熱的手機握在掌心燙的驚人,光潔的屏幕上沾了一點頰側滑落的汗水。安許莫用紙巾草草清理了屏幕,起身走進盥洗室洗了把臉。
清澈的水珠順著精致的輪廓緩緩流下,白|皙的膚色在沾水之後顯得更加通透。安許莫平日練習時沒有化妝的習慣,他本身的條件極好,整個人又透著一種少年獨有的清澈感,儘管和周謹沉的氣質並不相同,但毫無疑問,兩人都在不自覺間對旁人散發著極致的吸引力。
隻是當安許莫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時,卻難以生出一點自信和安心來。
原以為下午還要換回練舞服,他身上隻隨意套了一件純白的套頭t恤和黑色短褲。這身衣服就是穿在原來的高中裡都顯得寒酸,更彆說是去見他哥。
安許莫一邊編輯信息給唐棠請假,一邊咬著舌尖想兩人沒見的時間。他一焦慮就喜歡咬自己的舌尖,這原本是他用來止餓的方法。其實安許莫也不需要怎麼想,他每天都在算著那個累加的日期——他和周謹沉上次見麵是在一年前,三百七十天過去,這個日期終於可以歸零,再從頭開始算起了。
唐棠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安許莫的舌尖有點麻,他儘力地賠著不是:“實在對不起,家裡有很重要的事,我回來就把練習補上。”
也幸好他今天新跟了經紀人,課程還沒有確定下來。唐棠叮囑完幾句就鬆了口,安許莫不敢再耽擱,扯了扯自己的t恤下擺,就匆匆離開了公司。